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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頁

 

  勤勤掩住嘴駭笑,沒想到楊光為她會為到這個地步。

  她轉身看他,「我愛你,楊光。」

  「這次我相信你。」

  「你怎麼做得到!」

  楊光抱著雙臂微笑,「假如你愛那個人,你不難做到。」

  勤勤歎息一聲,「真不知如何謝你。」

  「你知道的,」他停一停,「不過算了。」

  「這些畫真的沒話講。」

  「勤勤,你也絕對可以做到這個地步,不過最近你的心已煩,你的意已亂,暫時你根本不想動筆。」

  「真要命,楊光,都給你說中了。」勤勤掩住面孔。

  楊光說:「一夜成名,心理負擔太重,難以舉筆。」

  「也不致於這樣吧?」

  楊光伸出雙手,搭住勤勤肩膀,把她轉過來,看到她眼睛裡去,「那麼只有一個答案,通常女性在戀愛的時候,心慌意亂,坐立不安,不要說是工作,連日常生活都難以應付。」

  勤勤一怔,「去你的,」她推開他,「開什麼玩笑。」

  楊光笑了,側著頭說:「你或許已愛上了我而懵然不覺。」

  勤勤也笑,「天下會有這樣滑稽的事。」

  「怎麼沒有,當局者迷,往往待發覺時已經太遲。」

  「沒有可能,」勤勤反駁,「不會的,我太清醒了。」

  「人的通病是過於高估自身,勤勤,你仔細想想。」

  「不要再打趣我,」勤勤臉色大變,「我們換個題目。」

  楊光詫異,勤勤一向玩得起,為何今日舉起白旗。

  「就這樣吧,三個月內,我可以提供足夠的數量給你。」

  勤勤並沒有回答,她怔怔地坐著出神,聽而不聞。

  「文勤勤。」楊光蹲下喚她。

  「我送你出去。」她卻站起來。

  「目的達到,也該逐客了。」他拉拉她蓬鬆的長髮。

  「楊光,隨時心血來潮,你都可以來坐。」

  把他送走,勤勤才發現,畫角的簽名,他都仿得似模似樣。

  這個可愛的人。

  但他錯了,勤勤自言自語,沒有人在戀愛中,她只是受整件事的神秘氣氛迷惑,以致無心工作。

  勤勤的新畫受到讚賞,畫評人說,如果文勤勤以這樣的級數進步,不消三年,那些努力創作三十週年的前輩需要購備手帕擦汗。

  當然是誇張的。

  但這次勤勤卻覺得寬慰,由此可見楊光才華橫溢。

  向畫廊推薦這位老友的機會似乎己告成熟。

  但是開口需要技巧。

  自從那一日起,每週回畫廊開工作會議變成一項苦差。

  她的位置在檀中恕的右邊。在那麼近的距離裝得若無其事,絕對是一項考驗。

  做他的畫匠已經這麼辛苦,誰敢去做檀宅的女主人。

  好不容易熬到散會,勤勤不合群,不想與他們一起走,故意留下。

  張懷德轉頭找她,「勤勤,一起喝杯茶。」

  「就我們兩個人如何?」

  「你有話同我說?」

  勤勤點點頭。

  「你看你滿懷心事的樣子,勤勤,你的藍色時期已經過去,此刻輪到粉紅時期,為何憂鬱,來,告訴我。」

  「讓我們到畫廊以外的地方坐下詳談。」勤勤懇求。

  「你的寓所還是我的寓所?」張懷德並不給她選擇餘地。

  勤勤啼笑皆非。

  「公眾場所並非說話的好地方,隔牆有耳,燭影搖紅。」

  「有誰會來注意我們,我只想吸口新鮮空氣。」

  「叫司機把我們送到郊外去,站在曠地裡說好了。」

  「算了,就在這裡談吧,」勤勤宣佈放棄,「請問公司需不需要人才。」

  張懷德一怔,沒想到勤勤會向她薦人。

  「這真是位高手,見一見他如何,給他一個機會。」

  「是你的小朋友吧?」張懷德微笑。

  「他才氣橫溢——」

  「那就不必替他擔心,遲早有機會冒出來。」

  「遲同早有太大的分別,再拖下去,也許他會氣餒。」

  「不會的,倘若會,那他還沒有足夠的意志力做真正的藝術家。」

  「為什麼要考驗他,」勤勤不服氣,「為什麼不考驗我?」

  張懷德凝視她,「沒有兩個人的命運相同。」

  「太不公平了。」

  張懷德大奇,「你為何抱怨,你又不是站在天秤低端。」

  「我真的不能引薦這位朋友?」

  「你可以的。」

  勤勤轉過頭來,「有什麼辦法,請告訴我。」

  「等你做了畫廊的女主人,你可以引薦任何人。」

  什麼?勤勤的耳畔嗡地一聲,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連忙定下神來,只見張懷德笑嘻嘻,像是適才所講,不過是一句打趣的話。

  勤勤說:「你揶揄我。」

  「好了好了,回去工作吧。」

  女主人。

  勤勤腦袋裡只有這三個字,女主人,她並沒有聽話回家,她叫司機載她到郊外散心。

  張懷德站在窗前,看著車子向相反的方向駛出,不禁搖頭,「也怪不得她,一點娛樂都沒有。」

  一角傳來檀中恕的聲音:「每點每滴的成就都要付出代價,沒有犧牲,沒有收穫。」

  「勤勤算是應付得不錯了,也不能操之過急。」

  「時間壓迫得很緊,她一定要看見她的承繼人。」

  張懷德露出疑駭之狀,「我以為她在痊癒中。」

  「沒有,病情並無好轉跡象,我看要提早讓勤勤見她。」

  「我們對勤勤的反應尚未有十足把握。」

  檀中恕吁出一口氣。

  張懷德猶疑片刻,「請恕我直言,我認為一個人在病中所作的決定——」

  檀中恕打斷了話題,「或許,或許她受病魔糾纏良久,影響到理性,但是她的旨意,永遠是我的命令,不論多無聊荒誕。」

  張懷德站起來,「對不起,我為我的質疑道歉。」

  檀中恕說:「你不必為我效忠。」

  張懷德抬起頭來,「為什麼不,我又沒有更好的事要做。」

  檀中恕避開她的目光,「這一段日子大家都不好過。」

  張懷德微笑,「別擔心,文勤勤懂得苦中作樂。」

  她說得很對。

  勤勤獨自坐在郊外咖啡室寫生。

  天氣回暖,樹頂蓬蓬然長滿葉子,勤勤素描春來夏初景色。

  奇怪,只要不逼她趕夠數目開畫展,她仍然樂意執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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