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綺色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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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順手把一隻絲絨袋放在薔色手中。

  薔色取起聽筒:「耳朵,別來無恙乎。」

  知道他經費不足,不能常撥長途電話,無論科技多麼方便,還需金錢支持。

  「聽你聲音愉快,便知令堂安好。」

  「一點不錯。」

  「那麼,新年過後,當可見面。」

  「應無問題。」

  「耳朵聽不到你的聲音,十分寂寥。」

  「這裡少一對聽我傾訴的耳朵,也恍然若失。」

  他只是笑。

  「天氣很冷了吧。」

  「下雪雨。」

  「多穿件衣裳。」

  「知道。」

  「不多講了。」

  掛斷電話,打開絲絨袋,先看到一串晶瑩的珠子,順手戴在脖子上。

  綺羅問:「耳朵是男朋友?」

  薔色側著頭,「算是吧。」

  「不肯定?」

  薔色坐下來,「還不是他。」

  「這樣模稜兩可,肯定不是。」

  這句話說到薔色心坎裡去,「對!」

  綺羅說:「真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絕對沒有誤會。」

  「是。」

  薔色雖然經驗不足,也明白感覺第一。

  「還有,喜歡就是喜歡,絕非同情、感激、憐憫或是友好其它因素。」

  綺羅講得再正確沒有了。

  由此可知,耳朵仍然不是那個人。

  她甚至不會去查探他的真姓名。

  也許他姓爾、也許他姓李,待他自己說出來吧。

  再轉過頭來,綺羅已經睡著。

  她服藥後時常累得不得了,睡著時倉猝,雙眼有一點點沒閉上,薔色怕她眼球乾涸,輕輕替她拂下眼皮。

  綺羅嘴角笑嘻嘻,像是在做一個好夢。

  但願每個人都有好夢。

  利佳上自廚房出來,看一看,「你可要陪我吃啤酒蟹?」

  薔色找到一塊披肩,輕輕搭在綺羅身上。

  然後走進廚房,坐下來,取起蟹蓋,就用調羹扚出膏吃。

  利君看著她微笑。

  薔色笑道:「吃死算了。」

  利佳上答:「我也是那麼想。」不約而同。

  「這些日子幸虧有你。」

  「人生本無恆久順景。」

  「有些人比較幸運,一生無太大上落。」

  「那種人生活多數十分沉悶,你不會喜歡。」

  薔色忽然說:「讓時光永遠停留在綺羅未曾患病之時豈不是好。」落下淚來。

  「可是,彼時你只得十五歲,你願意永不長大嗎?」

  可見他真是十分堅強。

  薔色洗乾淨手,托著頭,「我開始覺得一切都是我的錯。」

  利佳上說:「很小的孩子才會那樣責怪自己,父母離異、親人死亡,傷痛之餘,他們都覺得是自己不好,你已成年,你應當明白一切與你無關。」

  薔色不語。

  片刻綺羅醒了。

  她向薔色要水喝。

  「我錯過了什麼,怎麼無緣無故睡著了?」

  薔色笑,「我一服傷風藥也是這樣睡個不已。」

  「我做了夢。」

  「說來聽聽。」

  「在夢中看到了少年的自身,我知道那是我,但是那個我卻不知我是誰。」

  薔色微笑,「這話也只得我一個人才聽得懂。」

  「我陪我說了很多話,還買了糖果新衣送給我。」

  「那多好,人是應該自愛。」

  綺羅也微笑,「只有你明白。」

  利佳上在一旁道:「胡說,我何嘗不明。」

  綺羅輕輕說:「我少年時真正寂寞。」

  薔色勸道:「每個少年都那樣想。」

  綺羅感喟:「日子過得真快。」

  薔色訝異,「是嗎,我真不覺得,考試時期,度日如年。」

  綺羅笑,撫摸她短髮,「那自然,孩子們都那樣想。」

  三人一起訕笑起來。

  「還夢見什麼?」

  綺羅笑答:「醒來,一鍋黃粱剛剛煮熟。」

  薔色有點淒惶,伏在繼母胸前。

  有人按鈴,利住上去開門。

  綺羅輕輕說:「我還夢見你父親。」

  薔色愕住。

  「他氣色很好,像是剛從地盤回來,與我閒話家常,問我有無去探訪他的父母。」

  薔色專心聆聽。

  「然後我醒了。」

  薔色一點表示也無。

  「薔色,或者,你可以代表我去探訪那兩位老人。」

  薔色答:「不。」

  「奇怪,你這固執遺傳自什麼人呢。」

  「我們彼此不相愛亦不相熟,我不想再見到他們。」

  綺羅微笑,「他日在黃泉總要相見。」

  薔色也笑,「不見得,黃泉不過是華人對冥界一個統稱,像世界那麼大,不一定碰街上頭。」

  綺羅吁出一口氣,「難為你,那樣有科學頭腦。」

  利佳上回來說:「石志威律師派人送燕窩來。」

  綺羅說:「我一向不吃這種東西。」

  薔色問:「怎麼弄,直接扔到湯裡去?」

  利佳上笑,「過年的時候再送回去。」

  綺羅仍然企圖遊說:「他們是你唯一真正親人。」

  「恕不從命。」

  「我的話你也不聽?」

  「沒有意思就不聽。」

  利佳上詫異,「好端端吵什麼?」

  綺羅反而笑起來。

  她很高興,倘若薔色凡事唯唯喏喏,覺得應當感恩圖報,反而不是真心。

  薔色說:「去按鈴,不一定開門給我呢,一向假裝耳聾,只挑愛聽的話來聽,後來真的聾了,名正言順什麼都聽不到。」

  「我以為你一早就原諒了他們。」

  「不牽涉到原諒,毫無感情,不必虛偽。」

  利佳上問:「吵完沒有,大家出去看電影如何。」

  那是一部極之喧嘩的動作片,十五分鐘後綺羅便說要走。

  他們陪她離場,薔色說:「吵得人神經衰弱。」

  「療程告一段落時我會偕綺羅到湖區小住。」

  「太好了,」薔色拍手,「那麼,我不去美國上大學了。」

  回到家,看到耳朵寄來的卡片。

  薔色不是不感激,可惜絕不心跳,那還是不足夠的。

  「告訴我他是怎麼樣的一個男孩子。」

  薔色答:「可親。」

  「還有呢?」

  「熱心。」

  「唷,眼睛會笑嗎?」

  「不,他不是那樣的人。」

  「嗯,外型比較老實。」

  薔色見綺羅講得那樣客氣,不禁笑出來。

  「他貌不驚人。」

  「是醫學院學生?」

  「是,讀得很累,錄音機上錄了功課放在枕頭底徹夜不停播放,連覺也睡不好。」

  「唔,很想出人頭地。」

  「是呀,那多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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