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含香抬起瘦弱的手臂,猛地抓住翠娘的手,著急的問:「翠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我……沒……我什麼都不知道!」
眼見翠娘那含混的否認,靳含香的心頓時涼了一大半,已臆測到某些她長久以來害怕發生的事情。
頹然的放下攫住翠娘的手,靳含香神情黯然。
她丈夫臨亡之際所以將遺腹子取名為「知過」,就是希望他不要重蹈當年爭奪皇位的錯,並要她轉述其名字的由來,讓他謹記在心。
長長的歎了一聲,看來她是被兒子溫和的假象給蒙蔽了。
「他的心還是念著皇位,是吧?」幾乎是十足肯定的語氣,靳含香問著翠娘。
「夫人,這……」看到她那心痛的神情,翠娘開始後悔起自己的衝動。夫人的身體這麼虛弱,如何禁得起王爺可能叛變的刺激?
「你照實說便是。」靳含香的語氣苦澀,卻展現出少有的堅持。
無言的點了下頭,翠娘雖然滿含擔憂,但不想再繼續隱瞞下去。
或許讓夫人知道了也好,說不定她能及時阻止王爺犯下錯事。
於是,翠娘開始將她所知道的,知無不言的告訴靳含香。
「真是這樣?」即使心中已有了肯定的答案,但是聽到她的證實,靳含香的心仍是忍不住的往下沉了幾分。
「夫人,您也別擔心,我想王爺總有一天會想通的。」翠娘不忍見到她滿瞼的失望與痛苦,於是連忙的安慰她。
靳含香無奈的搖搖頭。自己兒子的個性,她怎會不知?他若是願意放手,當初就不會去做了,現在挽救還來得及嗎?
「夫人……」
她揮揮手,「你要說的話我都知道,你去幫我喚過兒過來吧。」
看了滿臉心痛的靳含香一眼,翠娘終究不再多說什麼,僅是安靜的為她帶上了門,然後匆匆離開,去執行她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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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靳含香的房門外,單知過的步履躊躇了好一會兒,這才終於下定決心似的推開門。
「娘,聽翠姨說你找我?」刻意的掛上一抹無害的笑容,單知過狀似閒適的踏進靳含香的房間。
「嗯!」經過了一陣陣劇咳的折騰,靳含香的神色顯得有些憔悴,但看到許多天未見面的兒子,她仍是勉強提起精神,在蒼白的臉上掛上一抹慈愛的笑容。
「娘,你的身體不舒服嗎?」
乍見娘親蒼白的臉色,單知過倏地一驚,連忙搶步上前,握住她冰涼的手。
「娘,你怎麼了?」他焦急的詢問著,心中的慌張讓他完全褪去了外表那種淡漠的保護色。「你是不是不舒服?」
「過兒,別著急。」靳含香緊握著兒子溫熱的手,安慰的說:「娘沒事的,只是昨兒個感染了風寒,所以精神壞了些。」
對於她這樣輕描淡寫的回答,單知過顯然不怎麼相信,他細細的打量著她蒼白的臉色,和自她手心不斷傳來的冰涼,一陣不怎麼好的預感倏地攫住了他。
這絕對不會是一夜風寒就能造成的虛弱,難道是娘的身體早已出了問題?都怪他這陣子只顧著錢莊的營運狀況,及探看屬下們練武的情形而疏忽了。
身為天龍王朝的過王爺,他單知過大可不必暗中汲汲營營於商場上,累積十代也揮霍不完的龐大資產,還訓練武士不遺餘力。
憑他深具經國謀略的聰慧資質,這一切的經營並非難事,只不過他所做的,為的不是報效國家,而是想替未曾謀面的爹,奪回天下江山,一泯恩仇,然而時機未至之前,他可不容半點風聲走漏,有所差池。
雖然娘從小一再告誡他「知過能改,善莫大焉!」記取爹的遺言,但他就是無法接受上天不公平的安排,更何況這件事情背後,也不像娘所言的單純,身為人子,他絕對不能讓爹枉死。
想到這裡,單知過的心一緊,爹已經沒了,娘可不能再失去!
他站起身來,「娘,我去差人給你請大夫。」
「別,不用去了。」靳含香連忙阻止他,「娘的身體自己知道,娘是真的沒事……」但她安慰的話還沒說完,抑不住喉頭再次湧上的咳意,又劇咳了起來。
「還說你沒事,要真沒事,怎會咳得這般嚴重?」眼見她不斷的咳著,單知過邊說邊幫她順著氣。「娘,你休息一會兒,我立刻去為你請大夫。」
「過兒,你先別急,娘還有事要問你。」胸中的咳意稍減,靳含香再次喚住兒子的腳步。今天她一定得和兒子好好的談一談。
「娘還有什麼事要交代嗎?」他轉過身詢問道。
「娘聽說你對過往之事依然不能放下是嗎?」她的語氣中帶著一抹苦澀。
他眼裡快速的閃過一絲愕然,隨即從容的回答,「孩兒不知娘是打哪聽來的,但真的沒這回事。」
「是嗎?」勉強的撐起虛弱的身子,靳含香緩緩的下了床,仰視著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兒子。
合該是個帝王之尊呀!也難怪他會心有未甘,但是……
握起兒子的大掌,她正欲開口之際,單知過卻輕輕的抽出自己的手,轉而按在她的肩頭上,「娘,你還是好好的休息吧!你要說的我都知道,你就別再操心了。」
說完,他扶著娘親躺回床上,不再給她任何開口的機會,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立刻起事,即便這樣做會違背了爹娘對他的期望,但他仍不願放棄自己的計畫。
他不會讓任何事影響他報仇的決心,即使是他一向敬愛的娘親。他不過是取回原屬於他的一切,而且更有能力可以為天龍王朝的人民謀求更多的福利,勝過當今皇上。
「過兒,你先別走啊!」靳含香輕喚著兒子,卻不見單知過再次停下腳步。
她的淚無聲的悄悄流下。天啊!她究竟該怎麼做,才能教過兒放下心中的仇念,不再掀起那漫天的血腥禍事?
問天天無語,靳含香得不到任何的答案,只能任由心中那份無奈蝕去她的精力,頹然地倒臥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