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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什麼事?說吧。」

  孫竟成斟出老酒,邊喝邊喘息,像是有一隻吊睛白額虎在門外等他。

  「振川,我要結婚了。」

  振川「哎呀」一聲。

  「結婚,」他拉住孫竟成,「同誰?」

  這樣的人居然也有點忸怩,「同一位你不認識的小姐。」

  「不是柏如瑛?」

  「當然不是她。」

  振川鬆一口氣,這就好了,他倆關係正式告一段落。

  「可是,振川,我怕。」

  振川沒好氣,「怕新娘子吃了你可是?」

  孫竟成鬼鬼祟祟地說:「怕柏如瑛難為我,妒忌的女人往往迷失本性,狀若癲癇,她會不會對我不利?」

  振川受不了他,答道:「會,你還記得霍小玉的故事嗎?在你洞房花燭夜,她會取你的狗命。」

  孫某臉色大變,「振川,別開玩笑。」

  「竟成,你同人家分手有多久,這麼快就宣佈結婚,叫人家顏面何存?」

  「這我也知道。」

  「明知故犯。」

  「所以來求你,振川。」

  「這與我何關?」

  「你好人做到底,振川,你替我把帖子交給她。」

  孫竟成自懷中取出兩張喜帖,放在書桌上。

  振川不出聲,如瑛要是知道了,不知傷心到什麼地步。

  竟成委屈地說:「我總不能為柏如瑛做和尚呀。」

  振川心一動,問他:「你認識這位小姐多久?」

  竟成一時沒有防範,脫口而出,「也有三個月了。」

  被振川猜中,「你故意找借口撤掉柏如瑛。」

  「借口,」竟成反問,「難道我所說的,不是真的?」

  振川諷刺他:「真,當然真,在一百年前,你的舉證足以使她被判活活燒死。」

  孫竟成沉默很久很久,「柏如瑛性格太過剛強,不適合我。」他終於說出老實話,「人是有權變心的。你不原諒我?振川。」

  「你何須人原宥,竟成。」

  「我的新娘像只依人小鳥,你會喜歡她的。」

  不會,振川想,永遠不會,因為她令如瑛傷心。

  「你可相信緣分?我與柏如瑛,到此為止,請你勸她不要為難我。」

  「我不認為她會。」

  「振川……」竟成嚅嚅,「也許,她會下蠱?」

  振川一口茶直噴出來,咳嗽不已。

  竟成在一旁:「你不要以為這是沒有可能的事。」

  振川拚命搖頭,「她即使懂得這門深奧的學問,也不會花時間精力拿你作試驗。」

  竟成一呆,「你保證?」

  「我代表柏如瑛保證。」

  竟成不是笨人,靜下來,看到一向明哲保身的振川如此慷慨激昂,便下棋將軍:「你喜歡她,是不是?」

  振川答:「是。」

  「那多好,」竟成也不是省油燈,「罵完我,你可以謝我成全你。」

  「我與如瑛之間的友誼,不是你這顆骯髒的腦袋可以瞭解的。」

  「啊,聖潔而沒有私心的振川,我就把柏如瑛交給你了。」

  孫竟成戲劇化地,再三向振川鞠躬而去。

  自然,那天晚上,振川並沒有吃三碗飯,他一碗也吃不下。

  第二天一早他打電話給柏如瑛,叫她等他,他去接她。

  如瑛雙目紅腫。

  她已經知道了。

  振川輕輕把帖子交在她手中。

  她沒有將之扔在一角,相反地,掀開來,仔仔細細地讀,就像手上拿著一本暢銷書。

  十五分鐘後,振川覺得她應當背熟每一個細節。

  如瑛抬起頭來說:「我打算去教堂觀禮,但喜酒那晚,我們家有事。」

  「我陪你去。」

  「不用,我可以處理。」

  「我也收到帖子。」

  如瑛低下頭。

  振川說:「應該有一種藥吃,服了之後三天內感情的創傷自動癒合,忘記一切。」

  如瑛苦苦地微笑,不發一言。

  振川溫柔地問:「這一次,又是你的第六感?」

  如瑛點點頭,「新娘子小巧玲瓏,將穿象牙白絲禮服,有兩個伴娘,她們一個穿紫衣,一個穿珠灰。」

  振川見她預言得那麼確鑿,問道:「你做了夢?」

  「不,我清楚地看見。」

  振川沒有懷疑如瑛的感應能力。

  如瑛低落地說下去:「新娘子還戴著三串御木本珍珠,是孫家家長送的。」

  振川沉默。

  何等痛苦,每一個細節都歷歷在目,誰要這樣的超人能力。

  振川異想天開地說:「如瑛,嘗試把電路關閉。」

  如瑛別轉了頭,沒有回答。

  振川又說:「如瑛,你我的生命是極短的一段日子,一定要快快活活盡情享受,別辜負了它。」

  如瑛轉過頭來,「謝謝你,振川。」

  「我今晚見你。」

  如瑛脫口而來,「今晚你沒有空。」

  振川一怔,「今晚我並無約會。」

  「有人會來約你。」

  振川微笑,「我想不出有誰比你更為重要。」

  如瑛有點不好意思,再轉過頭去看窗外風景。

  振川把如瑛送到公司分手。

  回到辦公室,精靈的球球趁老闆未到,正在與淘伴說私人電話。

  振川只聽到最後一句:「……要是我知道他心裡想些什麼就好了。」球球的聲音相當的幽怨。

  振川有感而發衝口而出,「千萬別知道,一點兒好處都沒有,千萬別去理會別人心底想什麼。」

  球球嚇一跳,連忙掛上電話。

  振川意猶未足,補上一句:「徒然增加痛苦。」

  球球替他掛好外套,悄悄同他說:「王先生找你找得十分火急。」

  振川也不由得降低聲音:「王約瑟?」

  球球點點頭,「叫你打到亞細亞去。」

  「太是非了,他再找我,你說我不在。」

  球球面有難色。

  振川問:「怎麼了?」

  「老闆,我的想法不知道對不對,王先生在位的時候,對我們不錯。」

  一言提醒振川。

  真的,行事別太絕了才好。

  沒想到要勞駕球球來提醒他。

  電話又來了。

  振川立刻說:「今晚七點,我到王宅去拜訪他,現在我出去了。」

  球球點點頭,把訊息傳給老王。

  老王很明白振川的處境,爽快地答允。

  振川卻很內疚。青年人涉世未深,最愛說「只要把事情做好,問心無愧,什麼都不用怕」這類話,忠於自己談何容易,很多時候形勢比人強,不由你不藏頭露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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