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一直響,像是要震到人魂飛魄散。
如瑛開始不安。
振川十分熟悉她的緊張、敏感、惶恐。與眾不同所受之壓力,非常人可以理解。
黃昏時,人群增加,都接獲消息,圍了上來。
老區說:「少爺,還是趁早把柏小姐送回家去。」
振川認為完全正確。
外頭的人開始按門鈴要求訪問。
振川聽到一把熟悉的聲音叫:「放我進來,放我進來。」
如瑛說:「是王約瑟。」
老區把門打開一條縫,放他進屋。
王約瑟完全不明白,「為何故作神秘?索性召開一次招待會,他們立即散去。」
振川不答反問:「你來幹什麼?」
「我來看如瑛是否整體安好,你老叫她出生入死,長此以往,不是辦法。」
振川怒道:「如瑛自願與我同甘共苦,關你啥事!」
如瑛勸止:「好了好了,我要回家去見母親,想想辦法。」
王約瑟說:「我們倆突圍,老區開車,一起衝出去。」
大家準備好了,老區先把車開到後門,趁記者群來不及兜過來,接載了如瑛,駛下私家路。
饒是如此,他們還是追了上來,急急拍到照片。
如瑛說:「越不肯宣傳,越引起好奇,恐怕不妥。」
振川不語。
但是這甲乙兩位先生的吩咐,千叮萬囑,他不敢違背。
車子駛到柏宅,門口也有人守著。
王約瑟開口:「這樣吧,你進去問候伯母,我把如瑛接到安全的地方去。」
振川瞪大眼睛,「什麼地方?」心想,有閣下在的地方不可能是安全地方。
「我家。」王約瑟理直氣壯。
振川問:「如瑛,你說如何?」
「我只想好好睡它十二小時。」
王約瑟打蛇隨棍上:「我家客房最舒適不過。」
老區在前座用眼色給振川打電報: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振川豁出去,「就這麼辦,柏伯母一定心急得不得了,我非進去同她說個明白不可。」
老區不值地長歎一聲。
如瑛說:「謝謝你,振川。」
振川笑一笑,他自覺與如瑛百分之百有默契,可惜王約瑟毫不知情,枉作小人,表錯情。
振川說:「我明天下午來找你。」
如瑛點點頭。
王約瑟努力收藏他的勝利感,可惜不大成功。
振川果然沒有料錯,柏太太待看到他才鬆弛下來。
振川不得不從頭把事情講一遍。
容醫生聽得很仔細,不時發問。
振川注意到他與柏太太的感情好像又進了一步,這幾天一直由他陪著她,不然的話,只怕柏太太要支持不住。
振川與如瑛一般感到安慰。
第二春是人生中最難能可貴的經驗,上了年紀,更加需要異性的關懷愛護。
振川說著說著,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呵欠,倦了。
容醫生識相地說:「讓振川休息吧。」
但是柏太太想知道更多,「那個飛機師救回來沒有?」
「有,」振川說漏了嘴,「如瑛叫我給他吃了藥。」
柏太太問:「她怎麼知道藥在何處?」
容醫生代為解答:「他們多數把藥帶在身邊,搜一搜便找得到。」
「對,對。」振川忙不迭附和。
容醫生看他一眼,大家心照不宣。
振川眼皮不住掉下來,熟不拘禮,他就在柏宅書房的皮沙發上盹著了。
振川並沒有盡太大的努力維持清醒,數十分鐘之後,他把雙腿移上沙發,採取正確的睡眠姿勢,呼嚕呼嚕,均勻地打起鼾來。
柏太太親手替他蓋上薄毯子。
她向容醫生說:「振川真是個可愛的大孩子,我好喜歡他。」
容醫生點點頭。
「看樣子他同如瑛也快了。」
容醫生又點點頭,「我們的事,幾時告訴他們?」
柏太太低下頭,一副開口難的樣子。
「不如先同振川說了,讓他轉告如瑛,她不至反對。」
「但是如瑛與你一直水火不容。」柏太太抬起頭來。
他回答:「這與我倆婚事無關。」
柏太太奇問:「那是為著什麼?」
容醫生微笑,「她只是不喜歡看醫生、打針、吃藥。」
柏太太也笑,「瑛兒不是小孩子了。」
「在我眼中,她永遠是那個彆扭的小女孩。」容醫生說。
「噓,別吵著振川。」
他們出去了。
振川翻一個身,香甜地睡,一無所覺,幸福得有紋有路。
柏太太每過兩三個小時來看一看,振川一直沒醒。
如瑛與母親聯絡過幾次,到午夜時分,她放棄,知道振川大約打算睡到天亮。
振川不負所托,醒來的時候,紅日高掛。
他問:「記者散開沒有?」
「只剩一兩個比較有耐力的。」
振川有點惆悵,做明星容易上癮,可見一斑。怎麼,這就散了?振川懷念他們的熱情。
柏太太告訴他:「如瑛找你呢,請你到王宅去一趟。」
「我馬上去。」
容醫生叫住他:「振川,我與如瑛的母親,打算下個月結婚。」
振川一怔,高興得不得了,「啊,容先生夫人,恭喜恭喜,如破一直在等待這個好消息。」
容醫生向伴侶投過去「是不是」的一眼。
振川說:「我馬上去向她宣佈。」
振川洗把臉,吃點東西,便往王約瑟家出發。
老王來開門。
「如瑛呢?」
「半夜才睡,別吵。」
「給我一杯香濃的咖啡。」
「林振川,我不相信我有哪點不如你。」王約瑟瞪著他。
振川笑嘻嘻,「要不要我逐一數給你聽,嘎?」
「她一日不嫁你做林太太,我一日不罷休。」
「嫁了呢?」
「朋友妻,不可戲。」
「噫,老王,你不是壞人。」
「混賬,我當然不是。」
「老王,為什麼人人都把自己當小白兔,硬說他人是黑狐狸?」
「我可不需要博取這種同情。」
「是,王約瑟,你是條漢子,不過,我娶柏如瑛是娶定了。」
「不到最後一秒,我不認輸。」
振川只是笑。
兩男捧著咖啡,在小小會客室半真半假地鬥嘴。
「如瑛最感激你把柏氏業務在短短時間整頓得井井有條。」
「少廢話,振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