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振川問她:「全地球每個角落的人在想些什麼,你都知道?」
「不,」如瑛說,「那還了得。」
「我知道了,像磁石只對鐵有感應,金銀銅錫無效。」
如瑛點點頭。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好朋友。」
「那已經足夠。」
「謝你一千次,振川。」
「睡好一點兒,明天見。」
如瑛朝他揮揮手。
振川在門外等了十分鐘,肯定無事發生,才打道回府。
老區正在收拾。
見到振川,他說:「柏小姐才懂得欣賞好食物呢!」
振川不出聲。
他說下去:「成家立室,也是時候了。」
振川覺得一日間發生的事太多,倒一杯威士忌,慢慢喝起來。
「漂亮大方,是不是?」
老區今夜所說的話,比以往一個星期還多。
振川不由得看他一眼,老區卻以為這是振川表示贊同,高興地走出去。
老區忘記關燈。
振川全神貫注看著電燈開關掣,心中命令:燈燈燈,快點熄滅。
當然無效,他惆悵地用手做了這件事,上樓回房間去。
稍後,也許柏如瑛會習慣這項特殊技能,多好,瑣事不必親力親為,對家庭主婦尤其有幫助:打掃、清潔、收拾,都可以用腦子辦妥,如瑛應當設班授徒。
想到什麼地方去了,振川苦笑。
他睡得不大好,又得早起與大老闆開會,第二天早上太陽穴隱隱作痛,看上去有點憔悴。
大老闆卻誤會了,分外欣賞振川。
他說:「我知道你重感情,但當初聘請你的是我,不是王約瑟。」
振川不方便置評。
「你留下來,公司不會虧待你。」他停一停,咬牙切齒地說,「至於老王,我會要他好看。」他是認真的。
公司有三分之一職員被拉過去亞細亞,場面亂得一塌糊塗,新人沒來報到之前,人人超時工作,度過克難時期。
縱然如此,飯還是要吃的。
振川步行到柏氏公司,需時十分鐘。
他又遇見柏如玨。
振川打一個突,擔心會像上次般咆哮。
但沒有,他靜靜坐在如瑛對面,盯著她。
兄妹倆清秀輪廓其實很相像,但如瑛純得多,他太厲害。
柏如玨見到外人上來,便住了嘴,聽如瑛的反應。
如瑛說:「父親留給我的生意,我不會出讓。」
「它會蝕下去,蝕光為止,你忍心看著父親的事業在你手中結束?」
「我有信心,總而言之,絕不出讓。」
兄妹倆各用他們炯炯目光過招。
過半晌,柏如玨說:「你再想清楚,隨時同我聯絡。」
如瑛冷冷說:「不送。」
他走了,如瑛歎口氣。
振川對他們的家事並沒有興趣,他只是怕她吃虧。
「父親遺囑把柏氏建築留給他,材料公司交予我,此人根本不尊重先父意願,意圖霸佔。」
如瑛憤憤不平。
「公司賠本?」
「這根本不是問題,我有把握把它做起來。」
振川點點頭。
「壞是壞在連母親都聽他的鬼話。他對我媽媽說,柏氏事業在我婚後遲早流入外姓人手,不如轉讓給他是上策。」
振川笑,沒想到他們家重男輕女。
「他的建築公司可有盈餘?」
「才怪,一上場就把老臣子轟走,人家把客戶也帶著跑,現在民不聊生。」
振川想,兄妹倆都不會做生意。
誰知如瑛抬起頭,「你在想什麼?」
振川臉一紅,「沒什麼。」
「你對,我們倆的確不是人才。」
振川說:「建築與材料兩間公司合併的話,做起生意來比較方便。」
如瑛冷笑一聲,「等我入了黃泉再說。」
振川勸,「話別說得那麼僵。」
「我恨死他。」
振川只得微笑。
如瑛歎口氣,「可惜我們倆人都不爭氣,現在等著看誰把父親的根基先敗掉。」
振川不出聲。
「你是管理科的碩士,能不能幫個忙,擔任顧問,替我看看公司到底有何不妥。」
振川心動,「我知道一個起死回生的人才。」
如瑛問:「誰?」
「我以前的頂頭上司王約瑟。」
「啊,我聽說過他。」
「有機會的話,把他拉過來倒是美事。」
如瑛到這個時候才展開一個笑臉,「對,三個月後他要失業,屆時也許肯屈就我們小公司。」
振川只要她開心。
兩人吃了一頓簡便的午餐。
付賬時振川失手把皮夾子掉在地下,剛想拾,它已徐徐自地上揚起,落在他手中。
坐在他們對桌的一位老先生恰巧看到,不幸的他當然以為自己是眼花,用手背把雙目揉了又揉,驚駭莫名。
振川拉著如瑛馬上走,兩人躲在街角笑彎了腰。
他責備如瑛:「下次別幫我忙。」
「我只是想而已,一想已經帶動了皮夾子。」
「想也不要想。」
如瑛不響,他倆互相凝視。
過一會兒她問:「喜歡吃什麼菜?」
振川揚起一條眉毛。
「今天請到舍下吃飯。」
振川大悅,原來她也重視他,要正式把他帶回家中。
能夠見到伯母是感情大躍進。
他急急問:「柏太太愛吃什麼?」
「你不必客氣了,我要酬勞你才真。」
「我不明白。」
「我希望讓她知道,女兒精神健全,並有新男朋友,故此借你一用。」
振川苦笑。
你這個女巫,他想,空有一身本領,一點兒也不知道身邊那人的心意。
難怪先知在本家不吃香,萬丈遠的事她都曉得,眼前人她卻疏忽。
或者她心中尚無虛位,她還在等他。
振川的心牽動一下,很感慨,人家都不再愛她,她還白白傷懷,但隨即豁達的他就更加敬重如瑛:她同他一般重感情。
「七點,我上你家來。」
如瑛點點頭。
中午她沒吃多少,振川肯定她瘦了不少,經過攤子,他買了一隻蘋果,滑進她外套袋裡。
如瑛低著頭,柔軟的發腳黏在頸後,振川很受引誘,想伸手去撥它,但不敢造次。
從前他會動手,女孩子多數不介意,振川並不是個猥瑣的人。
但這一次他可不敢冒險。
林振川,你對柏如瑛,可真的與眾不同啊。回到寫字樓,從辦公桌百忙中抬頭,他對自己那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