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知道這件事,只因為欠債,死忍著不出聲。
朱二輕笑,「你巴不得海湄可以抵債吧?」
「朱二,玩過就算了,留點餘地。」
「你為何求她回來?」
我睜大眼,握緊拳頭,聽他們如何把我當一件貨物似的輾轉易手。
「你早把她母親那筆款子吃掉了,是不是?」朱二輕笑,「她這一出去,需要生活費,還錢給她,你就打回原形,一窮二白,是不是?」
我不相信雙耳,錢在瑞士銀行,我有密碼——是,密碼,我苦笑,陳國維當然知道號碼。
「這是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那我走了。」他把支票收好。
「我最後警告你,離開海湄。」
「我要離開她時,我會那麼做,不用你警告。」
陳國維扭住他西裝領子。
朱二打開他的手,「你是騙子。」
陳國維咬牙切齒地說:「你玩弄她。」
我聽得渾身簌簌地抖,終於跌坐在安樂椅中。
「看著好了,我會得到她。」朱二退後一步。
他轉身而出,就在我身邊擦過,沒有看到我,他雙目在亮光底下久了,一剎時沒發覺在黑暗中的我。
陳國維在書房內咒罵,摔東西,過了很久,才踢開門走。
國維也沒有發現我,客廳中的雜物實在太多,他太粗心,直行直過。
我一直坐在黑暗中,像一具殭屍,不知多久,直到女傭回來。
「太太,」她倒是看見我,「太太,你怎麼了?」
我緩緩站起來,呆著面孔。
我竟變成戰利品,他們並沒有把我當人,我長歎一聲。
沒關係,無論把我當什麼,只要肯放過我便可,我不要再與他們任何一人發生瓜葛。
「太太,我已把你行李送去。」
我點點頭,疲倦地抓起手袋。
「我給你倒杯茶來。」
我沒有等那杯茶。
已經走投無路。
一直寄望開始新生活,現在已成泡影,沒有朋友,沒有工作,沒有親人,沒有節蓄。
唯一可做的便是在這兩個男人當中挑選一個,跟牢他們,過以前的生活,以夜作日,麻醉地逃避現實。
還有,周博士那裡也一定有空位,她願意等我,她喜歡我,問題是我願不願去跟她。
我看到鏡子裡去,原來真相如此,濃厚的長髮,柔滑的肌膚,加上繽紛的衣裳,人見人愛,像芭比玩偶。
陳國維推開房門,「你回來了?」
我看著他,平和地說:「把母親的財產還我。」
他立刻知道我聽到一切,用背對著我。
「婚後我會把款子交給你,任你自己處置。」
「還我自由,我會感激你。」
「我不要你感激,我要你。」
「光是軀殼你也不介意?」
「海湄,別告訴我你認為自己有靈魂。」
「那是我母親的財產,請還給我。」
「我只是暫時替你保管而已,」陳國維轉過身子,「別擔心,終有一日,我會把財產還給你。」
「二十年後?」我絕望地問。
「二十年並非你想像中那麼難過,到時我可能已經駕返瑤池,你是我合法的妻,我的就是你的,加上利息,你要什麼有什麼:自由、財富,任你揮霍。」
我瞪著他。
「你要享受也很容易,花點心思,可以找到比朱二更精彩的人物——」
慢著,太熟悉了,這樣的情節似曾相識,已經上演過一次,只不過女主角是鄧三小姐,男主角是陳國維,她把財產足足扣住二十年,使他聽令於她,叫他一直等,但她也沒有叫他白等,是他心甘情願浪費光陰。
他受了委屈,要在我身上發洩,他要叫我也等,並且提醒我,當我終於得到一切,也可以設法找一個年輕人來報復,循環性地叫他等我死。
這是什麼樣的心理,恐怕連周博士也不能解答。
「海湄,想想清楚,事情不至於那麼壞,你照樣可以有你的朋友,晚上,你不是最喜歡晚上?你仍然可以周圍逛,我不會反對。」
我緊緊閉上雙目。
「你不是覺得我不能忍受吧,海湄,抑或你認為朱二對你好一點?」
我平和疲倦地說:「國維,你不必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
「你侮辱我時可考慮過我的自尊?」
「國維,我何曾侮辱過你。」
「你公然與朱二出人,還不算侮辱我?」
「國維,我有權將感情轉移到別人身上,不一定是朱二,任何人都可以。」
「有權?」
「正如你一直與其他女伴來往一樣,我也可以變,我不要與你在一起。」
「好,我祝福你去到更高更遠。」
他轉身離去。
「陳國維,陳國維——」他沒有停下來。
房間裡的東西已被我扔清,空蕩蕩,同我心情一樣。
我站著,靠著牆壁,漸漸滑下來,坐在地上。
我知道不會這麼簡單,原來這才是陳國維的殺手鑭。
手邊一點點錢不久便會開銷光,住到小房子去過不了多久,只有弄得更狼狽。
周博士。
我得去請教她。
她或者會替我分析這件事。
我匆匆趕到寫字樓,人不在,只得找到她家去,按門鈴的時候,心中忐忑不安,有種奇異的感覺,又來了,每次都有事相求,又付不起代價。
剛羞愧地縮手,門已經打開,一個貌美的少女用疑惑的神色打量我。
我知道她是誰,她一定是周博士的朋友。
而她,也把我當了周博士的朋友。
「找誰?」她十分有敵意。
「周博士在嗎?」我焦急。
「你有什麼事找她?」
她竟擋住我,我無奈地站在門口,進不了屋,她是她眼前的紅人,要見周博士,自然必須過這一關,周博士不見得會為我得罪這位少女。
最可笑的是,她這個位子,根本是我空出來的,讓給她的。
我歎口氣,委屈地說:「你同周博士說,我是陳海循。」
少女上上下下打量我,非常囂張地說:「你這種人,平時不燒香,臨急抱佛腳,周博士沒空見你,有什麼事到辦公室去,她不舒服。」
說罷要掩上門。
我本能地叫:「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