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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他還來得及安慰祖琪:「火已救熄,警方正在現場料理,公司一直有保險,別擔心。」

  「營業可受影響?」

  「馬經理說清理後可照常營業。」

  「是什麼人幹的?」他笑笑,「商場上不是朋友,就是敵人。」

  他披上外套跟司機往外走,祖琪不由得替他擔心。

  到早上七時正,新聞片段已經播出實況,只見證券行門口熏得一片漆黑,水漬嚴重,部分機器受到破壞。

  警方說:「懷疑是在股票市場上損手爛腳人士懷恨在心,圖施報復。」

  祖琪內心極度不安。要是火災在白天發生,只怕有人受傷,她更衣出去親自視察。

  到了公司門口,郁滿堂一見她馬上迎出,輕描淡寫說:「你來幹什麼?小事情,一兩天重新裝修好了,照常做生意。」

  祖琪呆呆地看著他,他真是大事化無的高手。

  「你不放心?」對祖琪的關懷,他感動不已。

  祖琪點點頭。

  「警方已在追查,很快水落石出。」

  祖琪說:「你賺夠沒有,不如退休。」

  郁滿堂大笑,「一點點挫折就要退?」

  他握住祖琪肩膀搖兩搖,兩人竟像老朋友一般。

  「我叫人送你回家。」

  「我想逛逛街。」

  「昨天一夜未睡,你該休息了。」

  祖琪答:「心裡驚慌,睡不著。」

  「還有,如果沒有意思,別再去第一書店了。」

  「我明白。」

  他們竟彼此管起對方的事來。

  祖琪獨自離去,她到咖啡店坐一會兒,然後接弟弟放學。

  司機及保母一見她便走上來招呼,祖琪問:「老師對弟弟有什麼意見?」

  頑皮的保母笑:「聰明兒通常是這樣。」

  祖琪想一想:「他純愛鬧。」

  別的孩子都出來了,獨不見志一,祖琪不禁到課室裡找,只見老師正叫他抄功課。

  小孩子一坐在書桌前,比祖琪想像中正經得多,她忽然淚盈於睫。

  老師抬頭,先看到一團艷光,然後發覺一位太太站在門外,她請她進來,「志一馬上就可以走了。」

  志一看到媽媽,十分高興,過來拉她的手,保母司機取過書包,一起上車。

  「真沒想到幼兒班也要抄筆記。」

  她打開弟弟的手冊,發現新大陸,「噫,會寫那麼多中英文字。」

  祖琪對孩子的功課一無所知。

  保母笑說:「中英文都有補習老師。」

  祖琪驚駭,「幼兒園也需補習,這是什麼教育制度。」

  原來世界無奇不有,原來宇宙間除了彭祖琪與她的私慾,還有許多其它的事在發生。

  到了郁宅,管家迎出來,「太太請進來喝杯茶。」

  這個家井井有條,郁滿堂像擁有一隊兵,各有職責,一絲不亂,他天生是管理人才,可是感情上行了一個錯著,失卻控制,屋裡沒有女主人。

  弟弟先淋浴,再吃點心,剛在看電視卡通,補習老師來了,那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容貌秀麗,熟絡地打開弟弟書包,把家課整理出來。

  「今日有三樣功課,來,志一,清掉再看卡通可好?」真沒想到弟弟那樣聽話,一骨碌坐在書桌前。

  祖琪自覺像個無用的影子,又像觀眾,因一早棄權,再也沒有資格參與演出。

  她累了,靠在梳化上盹著。漸漸入夢,看到自己年紀幼小,第一件長旗袍,戴帽子,母親蹲在她身後,她正學走,聽到拍手,朝拿著照相機的父親蹣跚走過去。

  夢醒了,發覺仍然躺在梳化上,身上蓋著毛氈。

  她不禁問自己:「呀!當中那二十多年去了何處?」

  管家這時過來說:「太太,喝杯熱茶。」

  「弟弟呢?」

  「已經睡著,明天一早要上學。」

  「什麼鍾數?」她吃一驚。

  「晚上九點半。」

  什麼?她掙扎起來,「郁先生回來沒有?」

  「六點鐘返來過一次,特地陪弟弟吃飯,看見太太睡在這裡,叫別吵醒你,然後,郁先生又出去了。」

  「他神情有無不愉快?」

  管家答:「郁先生從不把公司事帶返家中。」

  女傭走過來,「有電話找太太。」誰會打到這處來?

  那邊是祖琛的聲音,「我們在華文電視台新聞裡看到消息,著實吃一驚,你們都好吧。」

  「人沒事,公司成為災場。」這時,她身後傳來郁滿堂的聲音,「是祖琛嗎?我同他說幾句。」他回來了。

  祖琪樂得把電話交給他。只聽得他說:「是,是,有人輸了整副身家,非常不忿,嫁禍於我們。不錯,警方已經有目標,放心,小事而已,裝修公司已在二十四小時趕工……」

  祖琪揉揉面孔,這上下不用照鏡子,也知道憔悴不堪,女子一失細修,必像殘花敗柳,就因為是前夫,更不想表現失水準,她穿上外套離去。

  郁滿堂追上來,「夜了,我送你。」

  「你早點休息吧。」

  司機把車駛過來,郁滿堂一起上車。

  祖琪說:「你把弟弟料理得真好。」

  郁滿堂搔搔頭,「過得去啦。」

  「剛才我做夢,看到自己小小模樣——你說,有一日我們回去那個地方,與父母共聚,會是一個成人,還是回復到幼兒那樣?」祖琪說。

  郁滿堂一呆,「祖琪,你想太多了。」

  「真不值得,才活短短幾十年,卻那麼辛苦。」

  郁滿堂笑出來。

  「笑什麼?」

  「祖琪,你不算辛苦了。」

  「唉。」祖琪不再申辯。

  車子駛近勝利路,郁滿堂眼尖,他說:「有人來找你解釋。」一輛白色跑車停在門口。

  祖琪發呆。

  「想不想見他?」郁滿堂輕輕問。

  祖琪擺手,「太麻煩了。」

  他像一個家長似的,「我幫你打發他。」

  祖琪沒想到他願意那樣做,「拜託。」

  車子停下來,郁滿堂下車走近那輛跑車,俯身在窗,同司機說了幾句話。他真有辦法,只見對方默默把車駛走。

  祖琪鬆一口氣,這樣,省卻多少歪纏。

  郁滿堂緩緩走回來。

  「謝謝。」

  「應該的。」

  祖琪忽然笑起來,這對白實在太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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