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有熟人與他打招呼,毫不避忌地取笑,「小關,搶搖籃,噯?」
芳契從來沒來過這間酒吧,永也實一向沒有告訴她有這個好去處,每個人都有權保留一點兒私隱。
她問他:「這是你第二個家?」
他點點頭:「寂寞無聊時,便來喝幾杯啤酒。」
「為什麼不找阿姨談天說地?」
「下班後她很多時筋疲力盡,還是讓她休息的好。」
這也是芳契一向最顧忌的一點,人人都說,差五歲,算什麼呢,不是一回事嘛!但是女方體力與男方根本已經頗有距離,再加上這五歲鴻溝,芳契自覺沒有足夠活力捨命陪君子,日子久了,她不陪他,只恐怕他會找別人相伴。
今夜他喝的卻是烈酒。
芳契問他:「有心事?」
他點點頭,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已經有兩個金髮女郎一左一右夾住了他,「嗨關,你好嗎?」當芳契透明。
芳契很幽默地觀賞這一幕,反而小關尷尬他說:「女士們,請注意儀態。」
她倆面貌娟秀,身材一級,分明是雙孿生兒,只要小關願意,一定做得成朋友。
芳契歎口氣,她真不明白他為何一直眷戀呂芳契。
當下她開玩笑,「你要是沒有空,我很明白,我不會對阿姨提起,我不是她的奸細。」
小關已把洋女遣走。
他轉過頭來對芳契說:「你太年輕,是不會明白我與你阿姨之間的事。」
芳契溫柔地問:「你仍在等她?」
關永實點點頭,「直到永遠。」
「是初戀的緣故吧?」
「不,在她之前,我也曾經深愛過。」小關笑笑。
芳契暗暗覺得蕩氣迴腸。
「你與阿姨好像相當接近,她的心事你全知道。」
「呵我們無所不談。」
「好極了,那麼,請告訴我,她為何避開你?」
「她需要時間考慮清楚,給她留一點點空間,不要逼得太緊。」
噫,這兒句話又好像說得相當成熟,她們真是一時一樣。
小關又再叫一個白蘭地。
芳契開心他說:「我不知道你可以喝這麼多!」
小關笑笑說:「我有許多秘密才能,不為人知。」
帶些酒意的他另有一種憨態,芳契忍不住想輕輕說:好吧,關永實,讓我們結婚吧。
霸住他三兩載也是好的,現今還有什麼一生一世的事。
受這燈紅酒綠良辰美景的影響,芳契趨向前去,想吻他的臉,小關笑著擋開她,「當心我向你阿姨告密。」
芳契不禁漲紅臉孔。
關永實同她說過,男人長得好很多時候都是一種負累,女性一樣吃他豆腐,動手動腳,色迷迷眼光並不好受,他稱讚芳契說「你是唯一不重視我肉體的人。」
看,但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沒想到一杯啤酒效力這樣大。
只聽得永實說:「最尷尬的一次是在羅馬,有一中年洋婦追上來,問我能否提供服務。」
芳契笑,那次她也在場,連忙上前幫永實解圍,並且對洋婦說:「我已經訂了他的餘生。」
外國人到底是外國人,立即笑道:「幸運的你。」
芳契不甘示弱,也笑答:「是我知道。」
關永實沒有再說下去,他看著她,「來,我送你回去。」
「我送你才真,你喝多了。」
她知道那個地方,車子駛到,永實在隔壁盹著。
芳契搖搖頭,她早知道他不能喝。
「永實,永實。」
她輕輕搖他,他睜開眼睛,似不勝酒力,含糊他說:「謝謝你。」朝她擺擺手說再見。
他下車,走到屋前,掏出鎖匙,然後晃兩晃,慢慢扶著門滑下,躺在門階前,他喝醉了。
芳契歎口氣人下車去扶他,出盡九牛二虎之力,只拉動一條手臂。
芳契只得先把大門打開,然後一寸一寸這樣把關永實拖進去,明天,小關一定會發覺右臂長出幾公分來。
芳契鎖上門,喘氣,幸虧現在年輕力壯,否則更加吃不消。
她再叫他,「永實,永實,上床去睡。」
他動都不動。
芳契把他拉到地毯中央,用一隻墊子枕著他的頭,替他脫掉鞋子,解松領口,找來一條毯子,蓋著他。
她想走,又怕他需要照顧,終於回到臥室,倒在床上,倦極而眠。
關永實先醒來,頭痛,口渴,渾身說不出的難過,他自地毯上掙扎起身,先跌跌撞撞到廚房開了罐著前汁灌下肚去,再用冷水洗臉,才想起昨夜的事。
由小阿囡扶他進屋?倒難為她了。
他並不知道臥室有人,他想好好淋一個熱水浴,推開房門才看到小阿囡和衣躺在床上。
要命,他跌足,芳契會怎麼想?他真怕她會怪罪下來,說好叫他照顧小女孩,反而叫小孩照顧他,況且,她又偏偏躺他床上。
小關的頭簡直痛得要裂開來。
他看著熟睡的女孩,臉上沒有殘妝,清新一如早上初綻的蓮花,永實猜她只有十多二十歲,昨夜好不冒昧,竟然把她拖到酒吧去,這孩子恐怕中學尚未畢業,給她家長知道兩人都要捱罵。
他取過毛巾,輕輕走進浴室,把水調得相當熱,從頂到腳淋了十多分鐘。
披上浴袍出來,床上的小阿囡已經不見了。
她在廚房出現,「早。」
關永實不敢看她,「快與你阿姨聯絡,莫叫她擔心。」
芳契遞杯濃茶給他醒酒。
永實拿起杯子,又重重放下。「我真掛念她,根本不應把這件事拖這麼久,女子無論多麼聰明能幹,總希望男性主動。」
只有芳契明白他說些什麼。
他懇求芳契,「請她出來見我。」
芳契點點頭,「我試試看。」
這次他會擁抱她,不讓她再走。
芳契取過大衣手袋,預備離開。
「我送你。」怎麼可以兩個人進屋任由女方在早上獨自離去,他不是那樣的人。
清晨,道路仍靜,紅綠燈前只有他們一輛車子。
第一線陽光永遠是溫柔的,關永實覺得這女孩子臉上彷彿要折射出晶瑩的光來,他忍不住問:「像你這樣年輕,真是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