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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世上哪有這麼簡單的事,倘若有,也不會叫周承鈺遇上。

  「我願意親自見她,你肯否為我扯線?」

  「這不大好吧,我是外人呢。」路加猶疑。

  「他不肯給我們兩個人見面。」

  「傅先生這樣做,也許有他的意思,我不方便干涉他的家事。」

  我歎口氣,看著他。

  路加略為不安。

  「這樣吧,馬小姐到傅氏大樓的時候,你通知我一聲,也就完了。」

  他還在沉吟。

  我伸出雙臂,生氣地把路加推出去,「走走走,舉手之勞都不肯,這樣的朋友要來作甚,還天天跑來坐著窮耗時間,叫我不能做功課。」

  他急了,「好好好。」

  我放開雙手,吁出一口氣。

  路加所能為我做的,也不過是這麼多,以後一切,還是得靠自己。

  路加總共替我報過兩次訊。

  一次人在學校裡,他沒把我聯絡上。

  第二次是周未,接到路加的電話,立即趕去,到了傅廈,他在會客室等我,有點生氣。

  他說以後都不會再幫我做這種事了。

  可以猜想的是他一生光明磊落,家教黑白分明,他從沒見過陰暗的一面,即使是打一個電話報一聲行蹤這麼簡單的事,已令得他有犯罪感。

  他這副純潔的頭腦叫人妒忌。

  我急急向他道謝,在走廊中,看到馬佩霞。

  這是種直覺,寫字樓中那麼多人,但一眼就知道她是她。

  當時名牌還沒有把本市堆垮,只覺她把一套套裝穿得得體好看,而不是什麼牌子,十分顯真功夫。

  她高大白皙,挽著一隻嘉莉斯姬麗式手袋,腳上一雙斯文的密頭高跟鞋,打扮自有她的氣度,並不跟足時下瘋狂流行裝束。

  奇怪的是,她也朝我看來,彷彿認識我的模樣。

  我趨向前去,「馬小姐?」因為在趙令儀身上成功過一次,這次特別有信心。

  「你一定是承鈺。」她微笑。

  意外。

  「於琛常常說起你。」

  啊。說起我?

  「難得你也在這裡,來看路加是不是?」她笑著,「要不要把他叫出來請我們吃飯?」

  第一個回合就不知如何招架,她連路加都知道。

  「我想咱們倆先去喝一杯咖啡。」

  馬佩霞問:「就我與你,路加也不讓去?我知道一個地方,來來來。」

  馬佩霞同趙令儀是完全不同的女性。

  我沒有好好的準備,輕敵。

  此刻反成為被動,讓她拉到鬧市一間茶店去坐了一會兒。

  我邊動腦筋邊說:「這裡太吵了,不如到舍下稍坐。」

  她進一步很大方地接受邀請,「好哇,我還沒去過呢。」

  有一絲後悔,彷彿造就機會,讓她登堂入室似的。

  到了這個時候,也來不及了,只得一步一步來。

  房子已不是趙令儀見過的房子,我與傅於琛的房間不在一層樓上,沒有什麼可供參觀的。

  我盡量裝得閒閒的,有一句沒一句地介紹著,每說一句,馬佩霞都說「於琛他也這麼講」,對我的話並不覺新鮮。

  我如報導隔夜新聞似的,越說越乏味。

  漸漸覺得這是傅於琛的詭計,他早為馬佩霞打了防疫針,使她習慣了我這個人,傅於琛好不陰險。

  我推開傅於琛的房門,一邊說:「他的睡房很大……」

  馬小姐喜呼,「於琛,你在這裡。」

  我完全被作弄了。

  傅於琛坐在安樂椅上,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你怎麼回來了?」馬小姐過去問他。

  「我知道承鈺會帶你來參觀。」

  「那為什麼不同我們一起去喫茶。」

  「你們女孩子單獨談談豈非更好。」

  馬小姐說:「承鈺領我到處看,這裡比我想像中大得多,你們兩父女很會享受。」

  「你看承鈺多歡喜你,你們以後可以常常約會。」

  他戲弄我。

  傅於琛戲弄我。

  他完全有備而戰。

  我默默坐一旁,這次輸了,以後再也別想贏。

  當夜馬小姐在我們處吃飯。

  菜式很豐富,不知是幾時備下的,大約路加做了間諜,兩邊都洩露了消息,好讓傅於琛大獲全勝。

  飯後他們坐在泳池邊聊天,我自顧自懊惱,失敗,再失敗沒有了。

  「承鈺——」他叫我。

  我假裝沒聽見,走到樓上臥室去。

  自窗口看下來,他倆好不親密。

  到了十一點多他才送她回去。

  都由我親手造成,還有什麼話好說。

  到一點多他才回來。

  我並沒有睡,他也知道我並沒有睡。

  他問我:「覺得馬小姐怎麼樣?」

  「不錯。」

  「謝謝。」

  「你對她怎麼說,她可知道我是什麼人?」

  「義女。」

  「有沒有問為什麼收養義女?」

  「人到了一個年紀,就不再問問題了。」傅於琛微笑。

  「這是你選擇成熟女性的原因。」

  「可以這麼說,她們知道得到的才是最好的,比較懂得珍惜手上的東西。」

  「你作弄我。」

  「承鈺,我不過不讓你作弄而已。」

  我與鄧路加的關係,也這樣中斷。

  剛把他當朋友,他就出賣我。這裡邊有個教訓,要好好學習。

  事後他還像只傻雞似的跟在我身後問:「承鈺,承鈺,你為何不睬我。」

  他還要問我。

  人是很難有自知之明的吧。

  第五章

  上面這宗事,是十五歲那年,最重要的大事。

  馬佩霞是整件事內唯一毋需付出代價的得益人,從此她變了我們家的常客,而我也開始歡喜她。

  雖然傅於琛供應我一切物質所需,我仍然覺得非常非常寂寥,有個人能夠聊天,總勝於無,她又這樣知情識趣。

  想念舊宅子,至少兩間房只隔一道中門,可以聽到聲音。

  現在,我與傅氏像是隔著一個海。

  馬佩霞有一次同我說:「他有一面是不為人知的,沒有人能完全看透他,但是,又何必看透他呢。」

  馬小姐年紀大,經驗多,她所說的話,當然有道理。

  傅於琛並沒有同她結婚,她也沒有作出這樣的要求。

  當時不明白,後來才知道,她不愧是一個聰明的女子。

  馬小姐後來有很好的結局,社會的風氣漸漸轉變,同居在七十年代已變為非常普遍一種現象,她在傅於琛身上得到一些好處,做起小生意來,在他的幫助下,進展得一帆風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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