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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頁

 

  而且他是他那一行的奇才,他遵守諾言,助我打入國際行列,不到一年,我已是標格利屋的長駐紅角,再過一年,我們飛到利諾城辦離婚手續。

  代價:大半財產不翼而飛。打那個時候開始,我警覺到八個字數目的金錢要消逝起來,也快似流水,同時也發覺金錢可以買到所要的東西,這筆錢花得並不冤枉,連自己都覺得現在的周承鈺有點味道。

  兩年的婚姻我們很少機會碰頭,我總是出差,他總是有應酬。有時不相信他記得我的名字,逢人都是親愛的,沒有叫錯的機會。

  漸漸覺得他那圈子無聊。都是些六國販駱駝者:中華料理店老闆,猶太籍詩人及畫家,歐洲去的珠寶設計人,攝影師……聚在一起吃喝玩樂,以及,吸用古柯鹼。

  袁祖康終於被控藏有毒品。

  長途電話打到牙買加京斯頓,我在該城工作,拍攝一輯夏裝,聞訊即時趕回去,一月份的紐約,大雪紛飛,寸步難行,立刻替他聘請最好的律師。

  在羈留所看到他,他流下眼淚。

  「你不必為我做這麼多。」

  我叫他放心。

  「你是個好女孩。」

  「謝謝你。」

  「你待我不薄,但你從無愛過我,是不是?」

  我一怔。我們已經離異,沒想到他至今才提出這樣的問題,一時不知怎樣回答。

  「祖,我跟你學會了很多很多。」

  「你早已超越我們這堆人。」

  我摸摸他的面孔,微笑。

  替他繳付保釋金,自有朋友來接他走。

  獨自返公寓,雪,那麼大的雪,一球一球撲下來,簡直像行經西伯利亞,叫不到計程車,只得走向附近的畢道夫酒店。

  住一晚也好,已經太累太多感觸,不欲返回冰冷的公寓再打點一切。

  差三步路到酒店大門口,我滑了一交,面孔栽在骯髒的雪堆裡,努力想爬起來,沒成功,我暗暗歎一口氣,要命。

  正在這個時候,一隻強壯的手臂把我整個人扯離地上,我一抬頭,救人者與被救者皆呆住。

  「付於心!」我叫出來。

  「閣下是誰?」他沒把我認出來。

  「是我,是我!」

  他聽見我聲音,變了色,用戴著手套的手拂開我臉上的頭髮與髒物。

  「承鈺!我的天,國際名女人怎麼會搞成這樣子?」他大笑,擁抱我。

  我冷得直打顫,「一個人要淪落起來簡直一點辦法都沒有,進去才說好不好?」

  「承鈺!」他掩不住驚喜,扶著我走進酒店。

  我借用他的房間全身洗刷,虛掩著浴室門,兩人都來不及敘舊,我倆之間,像是沒有發生過不愉快之事。

  「你一定時常來紐約,為什麼從不來看我?」

  「你又沒留下地址。」

  「要找總是找得到的。」

  「我在雜誌上看到你的照片……也許我看錯了袁祖康。」

  傅於琛遞給我一杯白蘭地,我穿著浴袍出來。

  他仔細打量我,在他眼光中,不難看到他已經原諒了我。我也朝他細細地看,這兩年來,無時無刻不想起他,意氣一過,就後悔辭鋒太利。

  「婚姻還愉快吧。」

  我沒有說出真相,「馬小姐有沒有來?」

  「她生意做得很大,比我還忙,很難陪我出門。」

  我緩緩地喝著白蘭地。

  「這兩年來,你過著快捷的生活吧。」

  「是。」

  「社交界很有點名氣了?」

  我訕笑,「沒有基礎的名氣,今日上來,明天下去,後天又輪到別人。」

  「可是我聽說因你的緣故,現在每一位著名的設計師都想擁有一位美色模特兒。」

  「是,全世界都有:土耳其、日本、伊朗、印度、肯雅、摩洛哥……很吃香。」他對這個行業的潮流有點心得,不外是因為我的緣故,「剛才,幸虧你把我扶起來。」

  「如果不是我,也總會是其他人,沒有人會看著一個漂亮女子摔倒而不扶。」

  他還是老樣子,非要把我與他的關係說成輕描淡寫不可。

  穿著他的維也拉睡衣,我同自己說,但是我碰見的,總是傅於琛,不是其他人。

  「你的態度成熟多了。」

  「老了,皺紋都爬上來。」指指眼角。

  我倆說著漫無邊際的客套話,關係這麼親密,卻又這麼疏遠。

  「我叫袁祖康來接你。」

  「他不在本市。」我說,「衣服干了我自己會走。」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苦笑,「我也不是那個意思。」

  剛要分辯,酒店房門敲響,傅於琛猶疑著沒去應門,我心中已經有數。

  我說:「這位小姐如果不太重要,我幫你打發如何?這上下怕你也已經沒有心情了。」

  傅於琛十分尷尬。

  我去開了房門。

  門外站著一位紅髮女郎,披著件紅狐大衣,一剎時分不出哪一部分是她的毛髮,哪一部分是動物的皮子。

  我取出一張針票遞給她,說道:「他正忙呢,下次再說吧。」

  隨即關上門。

  等了三分鐘,紅髮女沒有再敲門,我才放心的回座。

  傅於琛忍俊不禁,用一隻手遮住額頭,不住搖頭。

  「我還是得走了。」拿起電話叫街車。

  他先是不出聲,過一會兒問:「這兩年的生活,到底如何?」

  我淡淡地回頭問:「你是指沒有你的生活?」

  他轉過身子。

  「渴。」我輕輕說,「沒有什麼可解決那種渴的感覺。」

  他渾身震動。

  「為什麼不叫我留下來?」

  他沒有回答。

  我披上大衣,戴上手套,離開他的房間。

  走到樓下大堂,不知是心不在焉,還是太過疲倦,膝頭忽覺無力,跪了下來。

  還沒出醜,身後即時有人將我扶起,「傅於琛。」我掙扎著回首。

  不是他,這次不是他,他沒有跟上來,我把著陌生人的手臂,深深失望。

  「小姐,你沒有事吧。」

  「沒有事,謝謝你。」

  乘搭計程車回到公寓,已是深夜,牙買加那組人把電話打得爛掉,催我即時歸隊,吼叫不停,令人心亂上加亂。忽然之間我厭煩到極點,打開冰箱,捧出巧克力蛋糕,開始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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