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玫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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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笑道:「媽,現在流行這種打扮,孩子們自然跟潮流走,你動氣也沒有用。」

  「怎麼會生你這種女兒!」母親罵道,「一點教養都沒有,盡丟人。」

  我推母親出書房,「好了好了,你老也別動氣,一會兒血壓高了,反而不妙,去休息休息。」

  母親總算離開書房。

  玫瑰噓一口氣,「老媽真是!」她嘻皮笑臉。

  「你別怪她,」我說,「她跟你有兩個代溝,也難怪她看你不入眼。」

  「她一直不喜歡我。」玫瑰說。

  「不會的,你順著她一點,就沒事了。」

  玫瑰在我書房裡溜來溜去,把地板折磨得「咯咯」響,然後抱緊我的脖子,感激地說:「大哥,你對我最好。」

  我拉拉她一肩轟轟烈烈的卷髮,「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像吉卜賽野女郎。」

  她笑了。

  有時候我也覺得老媽對玫瑰是過分一點。玫瑰還是個孩子,不應待她太嚴,淨責罵不生效,有空得循循善誘,沒空就放她一馬,小孩子只要功課好,沒大不了的事。

  第二天回到寫字樓,士輝鬼鬼祟祟地跟我說:「振華,我決定結婚了。」

  我笑說道,「好傢伙!」

  「看!這戒指。」他打開一隻絲絨盒子,遞到我面前,問道:「如何?」

  我看了一眼,「大手筆,有沒有一卡拉?」

  「一卡拉十五分」他說道,「請你任伴郎。」

  「我答應你。」

  「借你老爹那部四五○來用。」士輝說。

  「不在話下。」我笑,「現在可以公開你的新娘了吧?」

  「今天一起吃午飯。」他說。

  我終於見到了士輝的終身伴侶,那女孩子叫芝芝,姓關,一個好女孩子。說她像白開水呢,她倒有英國小大學的學士文憑,可是誰也不能說她有味道,她還沒有定型,外在與內在都非常普通。

  她很適合周士輝。

  隔了數日士輝再約我去參觀他的新居,現場有好幾位女家的親戚,紛紛對我表示極大的興趣,我立刻明白了。

  釣到士輝這個金龜婿,太太們馬上打蛇隨棍上,乘勝追擊,名單上早有黃振華三個字。我很禮貌地應付著她們。士輝的新房顏色太雜,傢俱太擠,配搭甚俗,但不知怎地,偏偏有一種喜氣洋洋的幸福感,使我覺得寂寞。

  關芝芝在狹小的廳房間笑著撲來撲去招呼客人,居然有種嫻淑逼人的味道,我馬上在心中盤問自己:黃振華,你也可以過這種美滿的生活,何必再堅持下去?

  周士輝把我拉在一旁,「怎麼?這裡的幾位小姐,喜不喜歡?」

  我只是微笑。

  「你在等什麼?」士輝詫異地問,「香港並沒有下凡的仙子,婚後好努力向事業發展,女人都是一樣的,感情可以培養。」

  我搖搖頭,「不,士輝,不是這樣的。」

  他歎口氣,「我不明白你。」

  我說:「你以為可以用自己的雙手創造幸福,我的看法不一樣,愛情是可遇不可求的幸福,而婚姻的支柱必須是愛情。」

  士輝冷笑:「振華,你比我想像中更年輕、天真,祝你幸運。」

  我不以為忤,又笑了一笑。

  把士輝的帖子帶到家中,我就知道母親要說些什麼話。

  果然——

  「士輝多本事,恐怕人家兒孫滿堂的時候,你還是孤家寡人。」

  「你與他是同學,差個天同地。」

  「你有沒有想,將來做王老五的時候冷清清?父母遲早要離開你,到時連吃頓正經飯也辦不到。」

  玫瑰擠眉弄眼,偷偷跟我說:「現在連你也罵。」

  老爸替我解圍,「你怕振華娶不到人?我倒挺放心,現在外頭女孩子虛榮的多,嫁他未必是嫁他的人,也許只是為了建築師的頭銜,他不能不小心點。」

  玫瑰跟我說:「大哥,我有話一會兒跟你說。」

  她把我拉到露台。

  「說呀,又是三百元?」我沒好氣。

  「不,老媽在電話上裝了開關,我不在的時候根本接不通電話,你幫幫忙。」

  「幫不上。」

  「大哥,你一向對我最好。」她懇求。

  我瞪著她,只好笑。

  「替我申請個電話裝在房裡好不好?求求你。」

  「你的交際真那麼繁忙?」我問。

  她吐吐舌頭。

  「你才十五歲哪。」我說。

  「快十六了。」她說,「幫幫忙,大哥。」

  「好,」我不忍心,「答應你。」

  「大哥——」她眨眨眼,眼圈鼻子紅起來。

  「得了得了,你平時乖點,就算報答大哥了。」

  我拍著她肩膀,「我明天就叫女秘書替你辦得妥妥當當,讓電話公司趁老媽不在家的時候來安裝,好了沒有?」

  「就你對我好。」玫瑰肯定地說。

  士輝在教堂舉行婚札,我任伴郎。

  儀式完成之後,天下起毛毛雨來,我約好玫瑰陪她打網球,因此要趕回家接她。

  去取車的時候,士輝故意托我做司機,送幾個女賓回府,我只好答應下來。

  女孩子們花枝招展地笑著上車,剩下一個穿白衣白裙的女郎,她的一雙涼鞋吸引了我,細細的帶子縛在足踝上,足面上一隻白色的蝴蝶。

  她在猶豫。

  我禮貌地說道,「還擠得下,小姐,請上車。」

  她展顏一笑,大方地坐在後座。

  路上眾人不斷地嘰嘰喳喳,獨那個白衣女郎非常沉默。

  我在倒後鏡裡偷看她的臉,無巧不成書,與玫瑰一樣,她臉上也有一顆藍痣,在左眼下角,彷彿一顆眼淚,隨車子的震盪微微搖晃,像隨時會落下面頰。

  我心折了。

  我喜歡她獨有的氣質,也喜歡那顆痣。

  於是,我故意兜著路走,把所有的女孩子趕下車,最後才送她。

  她住在一座舊房子的三樓。

  我停了車,送她到門口。

  我忽然忘了小妹的約會,身不由己地微笑,問:「你不請我上去喝杯茶?」

  她抿起嘴唇笑,她說:「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黃振華,你呢?」

  「蘇更生。」她說。

  「你是男方的親戚?」我說。

  「我是新娘姐姐的校友。」蘇更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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