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玫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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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頁

 

  「震中,你雖然神情萎靡,但仍不失幽默感。」她歎口氣,「放假是你的事,但不要過分。」

  「你怕我混了梅毒回來?」

  「狗口不出象牙!」她罵,「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隔了一會兒我問:「爹爹那邊有消息嗎?」

  「有,他說你的朋友莊國棟確是個人才。」

  「還有呢。」我渴望知道玫瑰的近況。

  「他對你失望。」

  「還有呢?」

  「他自己生活很愉快。」

  「還有呢?」

  「沒有了,你還想知道什麼?」

  我遲疑一下,「你始終沒見著他新太太?」

  「很快我可以見到了。」

  「什麼?」

  「爹爹要帶她過來,兩個人往歐洲度假呢,由爹爹駕車,逐個國家旅行。你看爹爹是不是寶刀未老?猜也猜不到他竟會這麼懂得享受的。」

  「她要來?」我的心又強力地跳動起來,失去控制。避都避不開,我避不開她。

  「他們要來?」小姐姐更正我。

  我又去斟酒喝,我快要酒精中毒了。

  「震中。」

  「什麼?」

  「你見過黃玫瑰,她是否真的很迷人?」

  我點點頭。

  「三十多四十歲的女人,還怎麼迷人?」小姐姐問。

  「因為她從來不問這種愚蠢的問題。」我說,「她也從來不妒忌的。」

  「去你的。」小姐姐說,「又借古諷今。說真的,她到底怎麼漂亮?」

  「她不漂亮,不不,一個女人漂亮,是代表大方、有學問、有見地、拿得起、放得下、夠瀟灑,她只是一個美麗的女人。」

  「我不明白。」

  「你見了她便會知道。」

  「大姐也這麼說。」小姐姐說,「她比起我們怎麼樣?」

  「我不敢說。」

  「死相!」小姐姐嬌嗔地。

  我心情再不好,也忍不住笑出來。每個女人都要做美女,顛倒全世界的男人,天天對牢魔鏡問:「誰是天下最好看的女人?誰?」

  呵!女人。

  只有黃玫瑰是除外,她可不覺得自己美,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一朵玫瑰。

  現在她要來了,我躲不過了……我有想過要躲嗎?也沒有,我渴望見到她,現在我得到藉口,名正言順地可以再睹她的風采。

  要避開一個人總不是辦法,最佳的解脫是可以做到心中沒有此人。

  我做得到嗎?

  小姐姐說:「你過了年,瘦了不少。」

  「辛酉年與我時辰八字相剋。」

  「你又來了。」。

  「小姐姐,你別理我,她幾時來?」

  「他們月中到。」

  「住哪兒?」

  「薩克轍斯郡的房子,」小姐姐嚮往地說,「溫默斯哈代小說中女主角的家鄉……黛絲姑娘的悲劇……」

  我沒有接上去。

  她要來了。

  我怎麼樣面對她?(以沉默的眼淚。)

  我穿什麼衣服?說什麼話?如何控制我自己呢?

  難題,都是難題。

  小姐姐去了。

  我的心一直跳得像要在喉頭躍出來。

  我希望老莊快下班,我要把這件緊張的事跟他說。

  看看鐘,才三點,該死的鍾竟像停止了似的。我踱來踱去,度日如年,終於忍不住,開車出去找莊國棟。

  他在公司裡忙得不可開交,女秘書與女助手以愛慕敬仰的語氣看著他說:「是,先生,是,是。」老莊的工作美發揮到無極境界。

  我吞吞吐吐地對他說明來意。

  他坐下抽煙,笑說:「到巴黎去避一避。」

  「我不想去。」我說道。

  「既然想見她,那麼順其自然。」莊說。

  「好,可是我害怕。」我說。

  「真是矛盾,你這個懦弱的人!」

  我反問:「如果你知道你要見到那個她,你會怎麼樣?」我急急問,「你會比我好過?」

  他不敢出聲了,臉色變了變。

  我抓到了他的痛腳,「是不是?嘴巴不再那麼硬了?」

  「好的,」他說,「讓我來招呼老闆娘,你躲在我身後好了。」

  「你當心被她迷住了。」

  「要迷住我,還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呢。」

  他倨傲地說。

  我開始清醒,酒也不喝了,又重新打扮得整整齊齊,我在等她大駕光臨,縱然她已是我父親的妻子,若能夠偷偷多看她一眼,也是好的。

  她與爹來的那一日,兩個姐姐與我去接飛機。我激動得臉色煞白。

  爹的精神很好,容光煥發,老遠就叫住了我們。

  而玫瑰則有點倦意,她的頭髮很長了,雲一般的披在雙肩上,穿件淺色毛衣,同色系長褲,不知恁地這麼樸素打扮,益發濃艷逼人,額上泛油光,唇膏脫落一半沒補上,也只有表示她是一個感性的女人,活生生的嬌慵使我心跳。

  我認了命了,如果能以餘生這樣侍奉她身旁,不出一聲,也是值得的,我自有我痛苦的快樂。

  大姐因見過玫瑰,立刻迎上去,小姐姐則發著呆,向她瞪視。

  玫瑰掠著頭髮與我們一一打招呼。

  小姐姐輕不可聞地在我耳畔說:「美女,美女。」

  見到她便相信了。

  玫瑰一向懦怯怯,並無架子,好脾氣地微笑著,硬是要我與爹站一塊兒。

  她取出手帕印一印額角的汗光,不好意思地說:「坐了二十多個小時飛機,原形畢露,難看死了。」她笑。

  大姐頓時就說:「你是永遠不會難看的。」

  爹也笑,「別寵壞她。」

  玫瑰只是笑。

  我們上了車,往小姐姐處駛去。

  玫瑰並沒有說話,爹講什麼,她只是留神聽著。小姐姐把玫瑰這個人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上頭,面孔的表情代替了「無懈可擊」四個字。

  我們一家團聚,濟濟一堂,斯人我獨自憔悴,在一旁看著玫瑰的一顰一笑,心碎成一片一片。

  爹問我:「莊呢?在辦公?」

  我答:「那還用問?他不比我,他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我自嘲說。

  玫瑰轉過頭來,「準時上班就好算頂天立地了?那倒也容易,震中,你不必妄自菲薄。」她微笑。

  「是。」我臉紅。,

  「叫他來吃飯。」爹說。

  「好。」我說。

  莊說他會懷著最好奇的心情來見我們。

  在喝下午茶的時候,老莊來了。我聽到車子引擎聲出去迎他,見到他不由喝一聲彩:沉鬱的面孔,早白的鬢角,整齊的服飾,溫文的態度,他如果不認是英俊小生,我頭一個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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