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西既好氣又好笑。
蘇近與蘇周兩姐妹仰一仰頭就跟著走了。
雷律師沒好氣,「早知不接這份古怪透頂的遺囑來辦。」
蘇西問:「一妻一妾可算墮落?」
「站在女性立場來說,是天下最荒唐的墮落行為。」
蘇西微笑,「可是,他卻不准我們胡調。」
規矩,是用來加諸別人的一件事。
別人犯錯,罪不可恕,自己的閃失,則永遠情有可原。
「蘇進怎會知道你約會朱啟東。」
「他用私家偵探。」
「卑鄙。」
「我也用私家偵探盯他。」
「蘇西,怨怨相報何時了。」
「我想多瞭解這一個大哥。」
「你看,金錢萬惡。」
蘇西笑,「可不是。」
郭氏偵探社有人在家門口等她。
「蘇小姐我們找個地方說話。」
一定有重要消息。
「請到舍下。」
把那位郭先生請進書房,輕輕關上門。
蘇西接過一隻大信封。
打開,是一疊照片,拍得玲瓏清晰。
蘇西一看,震驚,呆住,掩著嘴。
真沒想到!
照片裡兩個男人,一個是蘇進,另一個是----一張非常英俊熟悉的面孔,蘇西認識他,她定期見這個人,他是蘇西的心理醫生司徒偉文。
蘇西一時不知作何反應才好。
天下竟會有這樣怪異的事。
她抬起頭來,看著天花板,手足無措。
只聽得郭偵探說:「他倆每星期一及五定期見面,來往超過一年。」
蘇西吞下一口涎沫。
「兩人感情很好。」
蘇西用右手不住撫摸左手臂,像是想把汗毛安撫下去的樣子。
「你沒料到會發現這樣的秘密吧。」
蘇西頷首。
「潘朵拉的盒子一打開,所有邪魔古怪都飛逸出來,叫人永無寧日。」他說的是希臘神話故事。
過片刻,蘇西試探著問:「這……算是墮落嗎?」
小郭有一絲訝異,卻十分平和地答:「成年人有權選擇密友。」
小郭說得對。
「這兩個人,一個是我大哥,另一個是我的醫生。」
小郭意外,「不是你的男友?」
蘇西吁出一口氣,「不不,謝謝天,幸虧不是。」
小郭如釋重負,「那,我比較容易說話了。」
什麼,難道還有下文?
「事情有點複雜,你看。」
小郭再掏出一隻信封。
案中有案,這偵探查案好手段。
信殼裡仍然是照片,一位資深記者說過,一張照片勝過千言萬語,果然。
蘇西一看,聳然動容:「啊。」她低呼出來。
可不是值得驚叫,這次,照片中一人是司徒醫生,另一人是美貌少女,兩人態度熱暱,司徒的手正在撫摸少女的長髮。
蘇西說:「這女孩是司徒醫務所的接待員殷小姐。」
「呵,你全認識,這三角關係對你不陌生。」
「如此複雜!」
「蘇小姐,我正擔心你也是其中一個主角。」
蘇西忍不住,「啐。」
「既然是個旁觀者,再好沒有,」小郭停一停,「他們的關係日趨緊張,蘇進已經起了疑心,在星期一與五以外的日子裡,都出現在醫務所附近。」
「嗯。」
「蘇進是一個浮躁驕做的人----」
「你怎麼知道?」
小郭微笑,「我藉故向他問路,得到非常不禮貌的待遇,從此得到的結論。」
「是,」蘇西點頭,「他母親寵壞他,他為人自私、自大。」
小郭這才明白到,兄妹同父異母。
他說下去:「我預料紙包不住火,蘇進不會妥善地處理這件事。」
蘇西十分擔心,「都是成年人,不會鬧事吧。」
小郭想一想,「我們走著瞧。」
他站起來告辭。
蘇西趁母親尚未回家,匆匆收起照片。
一向厭惡蘇進的她忽然起了憐憫之心。
這人原來愚昧至此,他自己住在玻璃屋裡,卻向別人扔石頭。
這是報復的好機會。
只要把兩份照片送到大宅,蘇西一看,必定面如死灰,如果想更徹底地叫他們丟臉,更可叫蘇太太也收一份。
以彼之道,還諸彼身,不算過分。
但是,蘇西卻不打算那樣做。
她所失去的已經無法挽回,報復只有使她變得像蘇進一般陰險,她一向看不起他,如果變得同他一樣,蘇西無法向自己的良知交待。
那才是真正的墮落。
蘇西決定把這個秘密放在心中,不去揭發,說也奇怪,心內重壓忽然消失得一乾二淨。
也許這便是寬恕,可是,更可能是自愛。
那家人一直踩低她,那不要緊,她可不能輕賤自己。
蘇西決定維持緘默。
她忽然聽到門外有聲音。
啊,是母親忘記帶鎖匙?
她走到大門前。
這時,聽到有人在門外說話。」
抱怨地:「你從來不請我進屋喝杯咖啡。」
母親的聲音:「這是我女兒的家。」
「也是你的家。」
母親沉默一會兒,「希望你多多包涵。」
「我都包涵了五年了。」
蘇西嚇一跳,沒想到門外的先生如此好耐心,頓時惻然。
她是忽然下的決心,迅雷般拉開大門。
門外兩個中年人呆住了。
蘇西滿面笑容,「媽媽,請朋友進來喝杯咖啡呀。」
那位先生雖然已經白了半邊頭,可是精神奕奕,修飾整齊,使蘇西覺得寬慰。
更寬心的是蘇西的母親,淚盈於睫,轉過頭去,「進來吧。」
蘇西順手抄起外套手袋,「失陪,我約了人看電影。」
黃女士同女兒介紹:「這位是鄭計祥。」
蘇西笑說:「鄭先生,你們多談談。」
她避出門去。
母親也是人,也需要異性的慰藉。
為著女兒,已經迴避那麼久,現在蘇西已經成年,她知道該怎麼做。
在蘇西眼中,母親最高貴最聖潔,她從來不會當著男友對女兒說:「叫陳叔叔」「叫林伯怕」……男友是男友,同女兒不相干。
最討厭是一種把男人帶到家來還要命女兒出來叫爸爸的母親。
蘇西無事可做,獨自看了一套文藝片,散場後,忽然心血來潮。
她到醫院去找朱啟東。
在接待處說出這個名字,就得到禮貌待遇,由此可知,他相當受到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