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流金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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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頁

 

  存心幫人,原不待人開口。

  鎖鎖怕南孫多心,薪水出得並不比別家高,只是附帶一個優厚條件,免費供應宿舍,設備俱全。

  南孫這時候樂得搬出去。

  向祖母道別,老人家正午睡,背著南孫,唔了一聲,算數。

  貨真價實,她是蔣家生命之源,南孫體內遺傳了她不少因子細胞,但在這一刻,南孫只想躲的遠遠。

  掘一個洞,藏起來,勤力修煉,秘密練兵,待有朝一日,破土而出,非得像十七年蟬那樣,混著桂花香,大鳴大放,路人皆知。

  南孫懷著這樣憤怒的心情離開。

  鎖鎖親自來接她,坐一輛黑色林墾,司機及女傭幫南孫接過簡單行李。

  她們兩人坐在後座。

  一到玻璃把前後座隔開,下人聽不到她們的談話,鎖鎖嚴肅地說:「這份工作,是真的要做的。」

  南孫咬咬牙,「我知道。」

  鎖鎖滿意地點頭,「你勢必要為我爭口氣,做到收支平衡。」

  她彷彿有點倦,笑著伸個懶腰。

  南孫注意到,「你……」

  鎖鎖點點頭,「三個月了。」

  南孫一時沒想到,只是怔怔的,沒作出適當反應。

  「你快做阿姨了。」

  南孫把手伸過去,放在鎖鎖的小腹上,沒想到有這一天,有一剎那的激動。

  情緒要國是來分鐘才平復下來。

  她問:「謝家會很高興吧?」

  「才不,謝家明生的私生的子孫不知有多少,才不在乎這一名。」

  南孫說:「那只有好,那就生個女兒,陪伴阿姨。」

  「你也快結婚了,到時會有自己的孩子。」

  南孫一怔。

  鎖鎖像是很知道她的事情,忙安慰;「小章的事業稍微安頓下來,你們就可以成家,幹他那行,極有出息,你大可放心。」

  「你覺得嗎,我們在一起,好像已有一世紀。」

  鎖鎖笑,「有了。」

  這一段日子,南孫與鎖鎖又恢復學生時期的親近。

  她陪她看醫生,看著儀器屏幕上嬰兒第一張照片,腹中胚胎小小圓圓的腦袋蠕動使南孫緊張不堪,鎖鎖老取笑她誇張。

  她把鎖鎖扶進扶出,勸她把香煙戒掉,監視她多吃蔬果,這孩子,彷彿兩人共有,鎖鎖不適,南孫坐立不安。

  南孫也曾納罕,謝宏祖呢,為何他從不出現,為何鎖鎖獨擔大旗,隨後就覺得無所謂,第一,鎖鎖情緒並無不妥;第二,她們兩人把整件事控制的很好。

  南孫主持間小小百貨代理行,根本不包括在謝氏船舶企業九間附屬公司及三間聯營公司之內。

  南孫並沒有幻想過什麼,她明白所謂撥一間公司給謝宏祖打理其實是個幌子,不過,假如把代理行做好,生活費是不愁的。

  接著幾個月,南孫完全忘記她念的是英國文學。

  她與公司的三個職員日以繼夜做著極之瑣碎繁重的功夫,往往自上午九點開始,晚上九點止。

  連鎖鎖都說:「南孫,賣力夠了,不要賣命。」

  公司裡連會計都沒有,交給外頭可靠的熟人做,南孫事事親力親為,唯一的享受是回家浸熱水泡泡浴,以及把一頭長髮洗得漆黑珵亮。

  可喜的是同事間相處不錯,只有工作壓力,沒有人事糾紛。

  謝氏名下有九艘油輪,二十二艘改裝貨輪,總載重量二百五十萬噸,船上日常用品,皆交由南孫代辦,伊立定心思不收回佣,即使是一個仙。

  南孫沒有告訴小章,她的老闆是朱鎖鎖。

  章安仁老覺得南孫和這一類型的女子走得太近不是明智之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這一陣子,他們見面次數越來越疏,聚腳點通常是南孫寓所,幸虧有這樣一個地方,否則小章更提不起勁,一上來他通常喝啤酒,看電視新聞,也沒有多大胃口吃飯,就在沙發上盹著。

  他完全變了另外一個人。

  南孫覺得他們彷彿是對結了婚十二年的老夫老妻。

  一天傍晚,章安仁灰頭灰臉到來,不知受了什麼人的氣,也不說話,只是灌啤酒。

  南孫不去理睬他,只顧看衛星傳真新聞片斷。

  跟全市市民一樣,她看到那位著名的夫人,在步出會堂時在階梯摔下,跌了一跤。

  南孫的反應可能比一般人略為驚愕,她向前欠一欠身。

  章安仁也看到了,電視重播慢鏡頭,他問:「怎麼一回事?」

  南孫笑說:「不該穿高跟鞋,這半年來,我發覺只有球鞋最安全舒適。」

  章安仁問:「我們倆怎麼了,最近像沒話可說。」

  「苦苦創業,說什麼呢?」

  「好久沒細細看你。」他拉住女朋友的手。

  「皺紋都爬出來,不看也罷。」

  「工作是你自己挑的,怨不得。」

  南孫笑,用遙控器關了電視機。

  第六章

  三個星期後,蔣家出了大問題。

  蔣先生手上抓著的房子無法脫手,牽一髮動全身,南孫這才發覺他白玩了幾年,賺下來的全部繼續投資,手上空空如也,像玩魔術一樣,連本帶利坑下去不止,還欠銀行一大注,每個月背利息便是絕症。

  南孫受召回家,看見她父親如沒頭蒼蠅似滿屋亂鑽,臉上浮著一層油,氣急敗壞。

  母親躲在房間裡,倒還鎮靜,默默吸煙。

  「祖母呢?」

  「禮拜堂去了。」

  「這裡頭有沒有她的錢?」

  「西灣鎮一列四層都是她的。」

  「要命,快快脫手也不行?」

  「誰要。」

  「割價出售呀。」

  「小姐,還用你教,已經跌了三成,半價脫手還欠銀行錢。」蔣太太聲音卻很平靜,「銀行在逼倉。」

  「怎麼會搞成這樣子,」南孫瞠目結舌,「照說做生意至多蝕光算數。」

  「投機生意與眾不同。」

  南孫用手托住頭,房間死寂,她可以聽到母親手中紙煙燃燒的聲音。

  過很久她問:「怎麼辦?」

  「不知道。」

  「媽,外頭亂成一片你曉不曉得?」

  「怎麼不知道,牌局都散了,茶也不喝了,說來說去就只得一個話題,就是最好立刻走。」

  這時候蔣先生推門進來,「南孫,現在我們只有一個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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