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流金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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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鎖鎖出現時日本館子裡每個人都眼前一亮。

  南孫只覺得她渾身閃爍奪目,皮膚中似揉了寶石粉,頓時忘了呆坐二十分鐘的事。

  鎖鎖笑吟吟坐下來,伶俐地點了菜。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看我帶了什麼給你。」

  南孫笑,「先看你那份。」

  「不,你請先。」

  南孫獻她的寶,「翡冷翠買的。」

  是一隻玻璃紙鎮,圓形水晶球裡綻開一朵朵七彩的菊花圖案,無比的璀璨艷麗。」

  「喜歡嗎?」

  鎖鎖卻微笑,「可見你還似小孩子,專買這種小玩意。」

  「別在我面前裝大人,你又送我什麼。」

  鎖鎖把一隻小盒子遞給她。

  南孫打開,是雙小小鑽石耳環。

  南孫急急戴上。中三時兩人結伴去穿耳孔,從此破相,南孫的左耳還發了一陣炎。

  鎖鎖說:「好看極了,你不能戴流蘇型耳環,這才配你。」

  「是真的鑽石?」

  「這麼一點點,自然是真的,假的做不出來。」

  「環境大好?」

  「過得去,我想見舅母,把錢還給她,再不還,快要雙倍償還。」

  南孫看著她,心中算一算,短短九個月,換了三份工作,居然有積蓄可以還舊債,大不簡單。

  「南孫,你陪我去。」

  「寫張支票寄回去不算了。」

  「那不好,那把人當什麼呢,區家待我不薄。」

  這一點的溫情使南孫放心,人的本質是不會變的。

  「什麼時候上去?」

  「這就去走一趟。」

  「皇帝不差餓兵,這一頓你請。」

  鎖鎖鬆口氣,「自然。」

  南孫仍然盯著她的臉看。

  「看你一臉疑惑相,告訴你,我帶了兩隻金錶過去,剛剛有人要,對本對利,請客也是應該的。」

  鎖鎖若無其事拉起南孫便走。

  她開一部日本小跑車。

  南孫目瞪口呆。

  鎖鎖當然知道老同學想些什麼,「朋友借給我的。」

  她毋須向任何人解釋,但南孫關注的神情使她不得不交代一句半句。

  南孫說:「你看你生活多麼豪華,而我,仍是替人補習,打球溫書。」

  鎖鎖不語。

  車子駛到西區,停下來,她倆結伴走向區宅,還未到,已聞到那股熟悉的麵包香。

  仲夏夜,石板街,榕樹須直垂下來,南孫用手拂開,問道:「是什麼樹?有一種樹,傳說更下永遠隱蔽著一隻鬼。」

  鎖鎖沒有回答。

  她雙目直勾勾看著一個建築地盤。

  南孫這才會過意來,不禁低呼:「拆掉了。」

  區家住的四層樓房子已拆得一乾二淨,此刻用木板圍著,白漆紅字,書寫著建築公司的名稱。

  自空口看進去,只見泥地上堆滿鋼筋機器。

  「哎呀,人去樓空。」

  鎖鎖無主孤魂似地站著不動,她回來了,回來報答於她有恩的人,他們卻已離去。

  年輕的她第一次嘗到人生無常的滋味。

  過了很久很久,她低聲說:「我還以為,一切恩怨可以在今夜了結。」

  「我們走吧。」

  「你看。」

  南孫隨鎖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地盤隔鄰已經封閉的一層舊樓烏黑的露台上擺著被棄置的花盤,密密麻麻開出碩大、雪白、半透明的花朵,隨著晚風正微微款擺。

  「曇花!」南孫說。

  那特有幽香衝破黑暗撒得她們一頭一腦,迷惑地鑽入嗅覺。

  鎖鎖站著發呆,似一尊石像,薄薄衣裳被風吹得貼在身上,又過了一陣子,她才頹然說:「走吧。」

  真沒想到她不擇手段要離開要忘記的出身地,又勝利了一次,比她更早一步離棄她。

  兩人上了車。

  使南孫害怕的不是鎖鎖突然成為有車階級,而是她對新身份駕輕就熟,一絲不見勉強。

  「去哪兒?」南孫訝異問。

  「去我家。」

  南孫默不作聲。

  過一會兒她說:「鎖鎖,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

  鎖鎖笑不可抑,「是,你邁步向大學走過去,而我老不長進。」

  「你怎麼說起蒙古話來。」

  鎖鎖來一個急轉彎,車子停在一個住宅區。

  南孫只得跟著她走。

  她用鎖匙打開了門,小小精緻的公寓全新裝修,主色是一種特別的灰紫,非常好看。

  鎖鎖說:「好不好?專人設計的。」

  南孫瀏覽一下,「像雜誌裡的示範屋,的確舒服。」

  鎖鎖略覺安慰,倒在沙發中,「自己有個窩,回來浸個泡泡浴,好好鬆弛。」

  她到廚房取飲料。

  南孫看到案頭有她們中學時期的數幀合照。

  區宅舊樓衛生設備甚差,沒有浴缸,亦無蓮蓬頭,淋浴要挽一桶水進浴間,很難洗得暢快,換衣服時又容易弄濕。

  鎖鎖無異是熬出頭了。

  現在她浴室裡擺著一式灰紫色大小毛巾,肥皂都用蒂婀,琳琅的香水浴鹽爽身粉全部排在玻璃架子上,香氣撲鼻。

  這麼會花錢,這麼懂得排場。

  鎖鎖捧著咖啡出來。

  「像女明星的香閨。」南孫說。

  鎖鎖說:「搬這個家,真把人弄得一窮二白。」

  「聽說租金漲得厲害。」

  「我這是分期付款買的,比租還便宜。」

  南孫對鎖鎖已經五體投地,再也沒有驚奇的表情露出來。

  鎖鎖說:「現在你可以到我家來借宿了。」

  「隨時會有那麼一天。」

  「此話怎說?」

  「祖母迫害我。」

  「你誇張了,老人家十分慈祥。」

  「每次交生活費給我,都唉聲歎氣,大呼作孽,蔣氏將絕後等等。」

  鎖鎖忍不住笑:「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越來越怨,指著我這株桑,罵的是我母親那棵槐,真為媽難過,忍了這麼久,人家說就是這樣生癌的。」

  「這話就沒有科學根據了,你不愛聽,到我這裡來住,我替你交學費。」

  南孫笑,「不見得為這個離家出走。」

  喝完咖啡,南孫告辭。

  鎖鎖堅不允她獨身叫車返家,一直開車把她送到家門。

  第三章

  過幾日蔣太太進房同女兒說話。

  開門見山便問:「朱小姐最近好不好?」

  南孫自課本中抬起頭,看著母親。

  蔣太太爽快地說:「你父親的意思是,不要同她來往,怕她把你帶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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