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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頁

 

  這還是她來到島上第一次睡得這麼好。

  也許黎子中與苗紅都明白她已經知道了真相,不再來入夢。

  但,那真的是真相嗎?

  第二天一早就下毛毛雨,如心醒來推開窗望去,只見池畔站著一麗人。

  噫,這究竟是夢是真?

  那女郎穿著紗籠,長髮攏在腦後,身形苗條,如心脫口叫:「苗紅!」

  苗紅聞聲抬起頭來,向如心笑,「下來呀。」

  如心像以往的夢境一樣,往樓下跑。

  這次千萬不要叫誰來打斷這個夢才好。

  她順利地奔到池畔,心中竊喜,噫,今天真好,沒有人前來把她喚醒。

  如心叫苗紅,「到這一邊來。」

  細雨打在如心臉上,感覺到絲絲涼意,這夢境一切都像真的一樣,十分清晰。

  苗紅繞過來,「如心,你醒了。」

  如心抬起頭來,看著苗紅。

  她張大了嘴,這哪裡是夢境,這是真情況,站在她面前的不是苗紅,卻是崔碧珊。

  如心發愣。

  崔碧珊訝異,「如心,你為什麼失望,你以為我是誰,你又在等誰?」

  如心一時說不出話來。

  過一會兒,她為自己失態感到抱歉,崔碧珊穿著時下流行的紗籠圍裙,由西方時裝高手設計。

  如心終於說:「我以為是苗紅。」

  崔碧珊說:「即使我倆相似,你也並無見過她。」

  如心笑笑,「我見過她多次,她時時入我夢來。」

  這還是崔碧珊頭一次露出黯然之色,「這麼說來,她似乎關心你多過關心我。」

  「不,碧珊,我所夢見的苗紅,都是年輕的,那時你還沒出生。」

  崔碧珊笑出來,「你看我們,好似真相信人的靈魂會回來探訪故人。」

  如心沉吟,「我不會說不會。」

  「但也不能絕對說會。」

  「來,我陪你在這島上走走。」

  「打擾你了。」崔碧珊說,「我到的時候你還沒醒。」

  「時間是許仲智安排的吧?」

  「他辦事十分細心。」

  打著傘,走到島另一邊,如心指一指,「骨灰就放在那邊。」

  「環境這樣幽美,難怪母親有此遺囑。」

  如心頷首。

  「在島上生活的一段日子,始終叫她難忘。」

  如心答:「我想是。」

  「可是這島已經易主,我不得不把它領回去。」

  「她會贊成的。」

  如心推開工作間門,向那銀盒指了一指。

  崔碧珊收斂笑意,恭敬小心地捧起盒子。

  忽然之間,這年輕的女郎感慨了,「想想他朝吾體也相同,還有什麼好爭的。」

  如心輕聲答:「根本是。」

  所以她同意許仲智的看法,做人最要緊是開心。

  如心還有一個非問不可的問題,「碧珊,你父親不反對你母親的遺囑嗎?」

  崔碧珊很爽直,「他無從反對起,況且,彼時他們分手也有一段日子了。」

  如心又得接受一個新的意外,「他們分手?」

  「是,我十五歲那年,他們決定離婚。」

  如心愣往,她真沒想到苗紅的感情生活一層一層猶如剝洋蔥,到最後仍有一層。

  「有無再嫁?」

  「沒有,她與父親仍維持朋友關係,彼此關懷。」

  「那為什麼要分手?」

  崔碧珊笑笑,「總有原因吧。」

  如心進一步問:「你認為是什麼?」

  崔碧珊答:「我不清楚,為著不使他們難堪,我從來不問。」

  如心驟然漲紅了臉。

  崔碧珊笑,「不,我不是說你,你別多心。」

  「對不起,我實在太好奇了。」

  崔碧珊與如心在池塘邊長凳坐下來。

  她們聽見蛙鳴,空氣中洋溢著蓮花清香。

  碧珊發現新大陸,「我此刻才理解為什麼母親與你會喜歡此島。」

  如心笑笑,「還有一家台灣人,不知多想我出讓此島。」

  此時如心攤開手掌,那種拇指大的碧綠色小青蛙跳到她掌心停留一會兒才躍回水中。

  碧珊嘖嘖稱奇。

  不知名的紅胸鳥就在樹頂唱個不停。

  碧珊問:「有夜鶯嗎?」

  「晚上我沒有出來,肯定少不了它們。」

  「多美!」

  「年紀大了我或許會來終老。」

  「不,如心,老人住旺地,這裡只適合度蜜月用。」

  如心笑了,碧珊言之有理。

  如心抬起頭,樹蔭中彷彿人影一閃,她幾乎脫口而出,黎先生,是你嗎?

  那邊碧珊說:「父親也始終沒有再婚。」

  如心點頭,「看他們多麼愛你。」

  「如心,你真是聰明,其實那時我還小,即使他們再婚,我也認為理所當然,可是為著給我最多關懷最多時間,他們雖然分手,卻還似一家人。」

  「那為何還要分手?」

  碧珊說:「我也覺得奇怪。」

  她們聽到輕輕一聲咳嗽。

  原來樹蔭中真有人。

  許仲智自樹叢中走出來,「打擾你們了。」

  碧珊笑道:「我也該走了。」

  一行三人朝原路走回碼頭。

  碧珊捧著母親的骨灰,站在船頭,與如心道別。

  「請與我維持聯絡。」

  「一定會,我很慶幸得到一個這樣的朋友。」

  船緩緩駛離碼頭,碧珊衣袂飄飄,向他倆擺手。

  如心目送遊艇在地平線消失。

  許仲智說:「我有碧珊的地址電話。」

  不知不覺,他已開始為她打理生活細節。

  「台灣客人說,租借也無妨,不過要訂一張十年合約。」

  「什麼,」如心笑,「那麼久?」

  「我也如此驚歎,不過,他卻說:『呀年輕人,十年並非你想像中那麼長,十年彈指間就過去了,不要說是十年,半個世紀一晃眼也就溜走。』」

  如心頷首,「這是他們的經驗之談。」

  「我粗略與他們談過條件,像全體工作人員留任,不得拆卸改裝建築物,不得砍伐樹木等,還有,每年租金增加百分之十五。」

  「那很好。」

  許仲智很高興,「那麼,我去擬租約。」

  「他會把島叫什麼。」

  「崇明島。」

  「想當年他在崇明一定度過非常愉快的童年。」

  「一點不錯,他同我說及祖父母是何等愛惜他,訂做了皮鞋專給他雨天穿著上學等等,現在他也是別人的祖父,長孫在史丹福讀化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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