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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沒想到高樓塌得那樣快。

  取出那批銀相架,銘心把它們陳列在小房間內。

  為甚麼,為甚麼個多月的故園生活會使她餘生都念念不忘?

  她開始尋找卓家後人的艱巨工程。

  打開電話部,她先尋找鄧澈思醫生。

  輾轉了好幾間醫院,她知道他還在本市,聽到他聲音時,不勝歡喜。

  「鄧醫生,你可能不記得我--」

  他打斷她,「你是夏銘心小姐。」立刻認出她聲音。

  銘心鼻子發酸,感動地說:「你記得我。」

  「誰會忘記一個天使。」

  「鄧醫生過獎了。」

  「有事找我?」

  「想與你見面。」

  「真巧,下星期我便動身到東部出任新職,今日你可以到醫院一次嗎?」

  銘心立刻趕到兒童醫院。

  見了面,她大力與鄧醫生握手,他熱情如昔,連聲問好。

  「那位金髮漂亮的安德臣醫生好嗎?」銘心似有預感。

  鄧醫生微笑,「我們去年結婚了。」

  「恭喜你。」

  「夏小姐你好像有重要的事。」

  「鄧醫生我想知道卓元宗下落。」

  鄧醫生怔住,緩緩變色,「你不知道,他們沒通知你?」

  「不知甚麼?」銘心混身寒毛豎起。

  第七章

  鄧醫生輕輕說:「半年後卓元宗舊病復發,不幸辭世。」

  可那像是大力被人掌摑了幾下,耳畔發出嗡嗡聲,眼前有金星亂舞。

  鄧醫生說下去:「我們三人的心血都付之流水,接著,我也與卓家失去聯絡。」

  銘心伸手撐住抬角才站得穩。

  忽然之間,她的頭顱重得不是脖子可以支撐,歪在一旁,銘心再三努力,只是抬不起頭來。

  「夏小姐,最重要的是,我們已經盡了力。」

  鄧醫生又嗟歎了幾句,得不到銘心的回應,他轉向她,發覺她面色煞白。」

  「夏小姐,」他扶著她坐下,「你沒有事吧。」

  她終於抬起頭來,鄧醫生看到她眼睛裡絕望的神色。

  鄧醫生曾經在病人至親臉上見過這種神情,知道當事人心情如何。

  他輕輕安慰:「你到今日才知道消息?最近我才知道故園已經易主……」

  沒有一日她不想起他,卻原來他已不在人世上,銘心感覺淒酸非筆墨可以形容。」

  「他們兄弟人才出眾,的確是難忘的人物。」

  半晌,夏銘心才站起來,「鄧醫牛,祝你前程似錦。」

  鄧醫生給她一張名片,「希望我們可以保持聯絡。」

  「是。」

  「卓元宗的安息地在昆士蘭墓園。」

  「鄧醫生,真感謝你。」

  「夏小姐,你的手在顫抖,所以我們一直不贊成捐贈者與病人見面。」

  銘心悄悄離去。

  走到門口,看到車子,腳步忽然踉蹌,內心一片茫然,準備了不知多少話想再次見面時說,此刻都落了空。

  「細胞有記憶,你有無沾染到我的習氣?」

  「這幾年生活好嗎,你仍然獨身?」

  「以前都忘記問你,你在學校讀哪一科。」

  銘心上了車,駛往昆士蘭。

  管理員替她查位置:「東北方向,一列櫻樹那裡,B十二。」

  銘心抬頭一望,只見一排數十株櫻花樹正盛放,一片香雪海似花浪,走近了,櫻瓣紛紛如雪片般落在行人身上,這是大和之魂,象徵生命燦爛的速逝。

  山丘以外是大海,無比寧靜,元宗會喜歡這裡。

  銘心找到位置。

  小小平放的大理石碑上刻著他的名字。

  銘心凝視良久。

  這時,她頭頂肩膀已滿滿沾著花瓣,銘心也無暇抖落,一轉身,卻看見一雙老年人。

  這不是老魯兩夫妻嗎。

  呵終於碰到熟人了。

  老魯扶著妻子,魯媽蹲下,放低鮮花,暗暗垂淚。

  銘心低聲問:「魯媽,你記得我嗎?」

  魯媽抬起頭,又蒼老許多,她喃喃說:「那天出去,他沒有再回來。」

  銘心吃驚,魯媽思維已經混淆,這五年的變化可真意外。

  老魯歉意地說:「對不起,她思念亡兒過度……」

  「老魯,我是夏銘心。」

  老魯看著她,搖搖頭,「我們認識嗎?」

  他已忘記故園從前的客人。

  「其實,我們的孩子並非在此安息。」

  「老魯,元聲呢,他在甚麼地方?」

  老魯已不再回答,他扶著妻子到附近長凳上坐下。

  銘心只看到兩人的白髮在風中拂動。

  她不忍再打擾他們。

  那天回到家,銘心只覺得小房間的四面牆壁像盒子似朝她合攏。

  她痛哭失聲。

  第二天上學,連小孩子都問「夏小姐是否生病,」她頭臉浮腫,形容憔悴,終於叫代課老師來幫忙。

  她去報館去刊登廣告。

  「尋人:元聲自五年前夏季別後一直思念不已,請盡快聯絡,銘心。」

  廣告部負責人是一個紅髮的年輕人,信短短兩句話小知怎地感動了他。

  他糾纏不已,「五年你都沒找到別人?」

  銘心不出聲。

  他的同事警告他.「彼得別騷擾客人。」

  「可是彼得仍然非常震盪,「在這個喝一杯咖啡時間可結一段情緣的時代,尋找五年前舊愛令人惻然,千多個日子還沒有找到更好的?」

  忽然之間銘心決定回答這個陌生人:「沒有。」她落下淚來。

  廣告登出來了,一連三天,面積雖然不大,可是該看見的人定看得見。

  不過,夏銘心還是失望了。

  每天她都到報館問消息,紅髮年輕人慇勤招呼她。

  「也許,他已經不住在本市。」

  銘心當然知道有這個可能。

  「希望有朋友會轉告他。」

  銘心惆悵地低下頭。

  「你一直在等他?」

  銘心卻問:「刊登我自己的電話會不會好一點?」

  「在大城市,一個女子在報上公開電話號碼是十分危險做法。」

  「你說得對。」

  「看,午飯時間已到,我們到隔壁去進餐如何?」

  銘心搖搖頭,「我不餓,謝謝。」

  年輕人有點無奈。

  一個星期後,銘心已沒有時間再去報館打探消息,她需準備學生成績表。

  可是紅髮人的電話來了。

  「夏小組,有人親手送件包裹到報館給你。」

  「誰?」

  「據同事說,是一名華裔年輊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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