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人愴惶逃出門去。
卓元聲與夏銘心笑彎了腰。
管家經過,忍不住問:「甚麼事那麼好笑?自從夏小姐來了之後,一屋歡笑聲。」
元聲說:「講得真好。」
銘心看著元聲,「來,我同你分析京滬粵方言的奧妙:同樣一個蝦字,讀音就完全不同。」
元聲看著她,溫柔地說:「你是一隻孜孜不倦的可愛小工蜂。」
「你不愛聽,算了。」
元聲說:「時間也要用來嗅嗅玫瑰花香。」
這時,元華下來了。
她穿一件黑色細帶短裙,圍一件排穗彩色大絲絨圍巾,十分漂亮。」
她詫異地問:「接我的人呢?」
元聲有意同她開玩笑,「等得實在累了,走啦。」
誰知元華聽不得這句笑話,臉色突然蒼白,兩手掩住胸口。」
幸虧元心在她身後出現,「姐姐,陳惠麟的車子來了。」
她才瞪了元聲一眼,匆匆啟門出去。
這是一個毫無自信的女子。
只聽得元聲問:「元華為何緊張?」
「好像是因陳惠麟的緣故吧。」
「她還同陳在起?」
「彷彿已經解釋過了。」
「在杜薇薇家過夜,清晨才離去的照片都被記者拍攝下來刊登在娛樂雜誌上,還能解釋?」
元心坐在樓梯上,雙手托腮,也大惑不解。
元聲說:「這種人,甩掉算了。」
「她不捨得。」
元聲頓足。
銘心見他們兄妹談私事,識趣地避開。
近年社會上多了一批小生意人溺愛的千金小姐,自小送到最好名校讀至大學畢業,學識修養一等一,可是並不做事,專等嫁人,可惜她們的理想對象都比較喜歡追求女明星。
你看,金錢亦並非萬能。
銘心一直在房內看書。
天剛黑透,卓元華就回來了。
開頭,銘心並不知道那是她,先聽得外邊一聲巨響,她愕然,連忙放下書走到露台去查探。
只見車房門被一輛跑車撞得凹進一個大洞,元華下了車像瘋子似尖叫不已。
庸人紛紛奔出看個究竟,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夏銘心覺得不能袖手旁觀,也跑下樓去。
只見卓元華大吵大鬧,分明是受了刺激,又喝多了酒,可幸沒有受傷,正手舞足蹈。
她的衣裳褪下,銘心連忙脫去身上外套,罩在她肩膀上,扶她到一邊坐下。
元華號啕痛哭起來,軟倒在地。
她的男伴呆若木雞,緩緩自車上走下來,他彷彿受了皮外傷,膝頭有血沁出。
說時遲那時快,元聲撲了出來揪住這個倒楣的人,吆喝著說:「你把元華怎麼了,你說,你說!」
現場亂成一片,不知怎地,銘心在百忙中抬頭向閣樓看去,那裡,的確亮著燈,可見真有人住。
元心跑出來摟住姐姐,元華仍然哭泣不已。
銘心上前勸說:「先叫司機把這位陳先生送出去看醫生,他受了傷。」
元聲額上青筋畢露,「你休想走,你非把事情交待了再說。」
正鬧得不可開交,忽然有把鎮定沉著的聲音傳來:「這種人,與他多說幹甚麼,老鐘,把他送出去,以後不准再進卓家。」
銘心立刻抬起頭,只見一個高瘦修長的人影柱著枴杖站在大門處,背著光,看不清楚面孔。
他接著說:「元心,把元華扶上樓去休息,元聲,不要生事,各人還不回返屋內?明天一早才收拾殘局未遲。」
幾句簡單指令,已經把混亂的場面控制下來。
銘心暗暗佩服。
誰,是誰?
只見元聲乖乖放開那陳惠麟,那人如逢大赦,一拐一拐地上車離去。
另一方面,元心把大哭大叫的姐姐帶到樓上安撫。
接著,傭人熄了路燈。
而且,那神秘人也忽然失去影跡。
第三章
剎時間一切恢復靜寂,像是甚麼都沒有發生過,不過,撞毀的跑車仍然卡在車門上,證明剛才的騷亂的確不是夢。
元聲伸手叫她:「銘心,回屋裡來。」
她微笑,「我不怕黑。」
「有狼。」
銘心笑不可仰。
「還有吸血蝙蝠。」
銘心舉起手,「好好,我進屋來。」
元聲斟一杯酒給她,「我大哥說,謝謝你幫忙。」
銘心愣住,「你大哥?」
「是,剛才那人,是我大哥元宗。」
銘心衝口而出:「他住三樓,彈小提琴,愛到圖書館,可是這樣?」
「你已經見過他?」
銘心搖搖頭,喝一口拔蘭地,「剛才第一次見。」
元聲吁出一口氣,「若不是你喝止,我會打死那陳某。」
「不值得,」銘心輕輕說:「他要走,讓他走。」
「你已猜到真相。」
銘心不出聲。
「元華很想結婚,那陳惠麟故意刁難,今日,他提出分手。
銘心為之惻,耳邊隱約還聽見元華哭泣的聲音。
「大家休息吧。」
今夜肯定特別長。
回到房內,看到茶几上放著一大瓶玉簪,呵,是老好魯媽送來的。
銘心跳上床,彭一聲落到床褥裡,閉上眼睛。
整夜聽見有人器,一時不知是誰,銘心不愛哭,因沒有哭的對象,她遇到不如意事只會默默發悶,睡了又睡,靜待情緒好轉。
天濛濛亮了。
雀鳥成群飛出來嘰嘰喳喳報曉。
她探頭出去一看,破車已被拖走,好高的辦事效率。
銘心梳洗完畢,到廚房做早餐,碰見魯媽。
她道謝:「我看到玉簪了。」
魯媽只是微笑,「你歡喜就好。」
銘心覺得老人好像還有話說。
「夏小姐,那人追求大小姐的時候,整日在會客室等,忽然不來了,接著又要分手,這樣傷害一個女孩子,會有報應嗎?」
這種問題,應該不好答,可是不知怎地,魯媽問得直接,銘心也答得爽快,她說:「會的,會有報應。」
魯媽頷首,「有種現世報,今生今世可以看得到。」
深深歎口氣,她悄悄走開。
銘心滿以為今日不會有人上課。、
可是,第一個進來的是臉色蒼白的元華。
銘心大感意外,臉上一點也不露出來,「請坐。」
元華輕輕坐下來,她人如影子,虛浮得似無實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