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癡情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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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頁

 

  岱宇忽然怔怔地落下淚來。

  乃意一邊替她卸妝一邊勸道:「這件事情很快就會平息,大家還不是會好好地過日子。」

  岱宇又傻笑起來,「只除了我,乃意,你是真看不出來還是假看不出來,甄府從今之後多一個恩人,少了一個閒人,再無我立足之地。」

  「你過慮,岱宇,有事明日再說。」

  岱宇喝醉了,竟格格笑起來。

  乃意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岱宇,即使離開甄宅,也並非大不了的事情,外頭天地有多大你應該知道,甄家怎麼看你,根本沒有作用,踩你捧你,不過幾個人,眼光放遠一點,你若愛出鋒頭,不叫人間百姓仰頭看還不算好漢,你若愛恬淡,更加不必理會這小撮人,明日我陪你去找房子搬家。」

  刮辣鬆脆地講完,門外卻傳來喝彩聲,「好,有志氣,女孩子說出這樣的話來不容易。」

  乃意轉頭看,站在那裡的是甄老太太。

  岱宇已不勝酒力,乃意只得反客為主:「老太太請坐。」

  甄老太微笑,「你講得很有道理。」

  乃意並不退縮,「已經二十一歲了,哪有住外婆家住一輩子的道理,有能力最好出去自立門戶,若干女演員在這種年紀早已紅透半邊天,倒轉頭來照應父母弟兄,可見環境造人,像我們這種清貧子弟,一早就懂得求親靠友之苦,並無幻想。」

  老太太歎口氣。

  過一會兒她問:「岱宇願意獨立生活嗎?」

  乃意一怔,本來想用激將法,誰知老太君順水推舟,真的暗示岱宇搬出去。

  乃意強笑一聲,「我弟弟乃忠十歲就出外寄宿留學,他行,為什麼岱宇不行。」

  老太太點點頭。

  乃意不甘心,「我相信你仍然關懷這名外孫女。」

  「我與凌家都會一直照顧她。」

  乃意冷笑,「凌家本來待她不錯,遺產夠吃一輩子,可惜——」

  這時岱宇掙扎著按住乃意,不讓她講下去,「你怎麼對我外婆無理,一張嘴梆梆的。」仍然幫著甄保育。

  甄老太說:「不妨,我不介意聽老實話。」

  岱宇強笑,「外婆請休息吧,今日夠累的了。」

  老太太頷首,「明日一早還要去看倚梅,你們也一起來吧。」

  她步出走廊。

  岱宇蹣跚自沙發上起來,「乃意,叫維真接你回家,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乃意握著她肩膀,細細觀察,岱宇臉如金紙,無半點血色,不知道恁地,卻映得眉眼更烏,鬢角更青,嘴角掛著絲慘笑,她撥開乃意的手,「看我幹什麼,怕我做出什麼事來?」

  乃意這才放開她,撥電話通知區維真來接。

  不知恁的,岱宇嘴角一直帶著絲嘲弄的笑意,她終於歪在沙發上就睡著了。

  乃意在維真的車上苦苦思索。

  「維真,岱宇還是輸了,這下子甄保育起碼要守在林倚梅身邊直到她康復。」

  維真承認這是事實。

  「一切好像都已注定,」乃意頹然,「作為朋友,我們已經盡力,可憐岱宇人財兩失。」

  回到家,乃意忙不迭泡熱水浴,讓維真同母親解釋遲歸的原因。

  任太太邊打呵欠邊對女兒說:「報館打電話來追稿呢,大作家。」

  乃意這才嘗到寫作之苦,眼睛都睜不開來,只得把今天的工夫推到明天,層層積壓,怪只怪管的閒賬太多,誤了正經。

  乃意把鬧鐘撥到第二天六時正起床好趕稿,然後仆倒床上熟睡。

  耳畔聽見美與慧低低的對白。

  美:「當真難為了她,你看她累成那個樣子。」

  慧:「不知道她會不會把凌岱宇的故事寫出來。」

  美:「那你我豈非要客串閒角。」

  慧:「唉,但願凌岱宇在任乃意的指引下有一個比較理想的結局。」

  乃意受不了耳畔絮語,向她倆訴苦:「既然一切均屬注定,何苦叫我勞神勞力。」

  慧輕輕安慰乃意,「性格控制命運,岱宇受你潛移默化,性情已經有所改變。」

  「我可以肯定她已失去甄保育,我無法助她力挽狂瀾。」

  慧微笑,「你自己說的,生活除了甄氏,還有其他。」

  「弊就弊在對凌岱宇來說,悠悠芳心,並無他人。」

  美與慧亦十分唏噓。

  乃意說:「癡情司,癡情司,解鈴還需繫鈴人。」

  「我們已經想盡辦法,一代一代一生一生將她身邊的人與事簡化,希望她擺脫舊時陰影,再世為人,我們又大膽起用你作為助手,灌輸新價值觀給她,也算是盡了力了,如今她的個案已屆期限,再沒有起色,上頭命令不再受理,我們人力物力也有個限度。」

  「我想勸她搬出來。」

  「也好,眼不見為淨。」

  「可是她的經濟狀況已大不如前。」

  慧微微笑,「毋須十分富裕,也能愉快地生活下去。」

  「這我完全相信,」乃意由衷地說,「家母常說,屋寬不如心寬。」

  美輕輕附和:「嚥不下玉粒金蓴噎滿喉,照不見菱花鏡裡形容瘦,展不開的眉頭,挨不明的更漏,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隱隱,流不斷的綠水悠悠。」

  乃意聽了為之惻然,古舊歸古舊,老土歸老土,這調調兒卻貼切地形容了凌岱宇的心情。

  乃意歎息,「岱宇還那麼年輕……」

  慧感慨,「就是因為年輕,感覺隨著歲月增長而麻木,再過三五七載,人人練得老皮老肉,聰明智慧,頭一件要做的事便是保護自己,就因為年輕,所以這麼笨。」

  乃意再次歎息。

  鬧鐘在這個時候嘩然跳起來叫。

  什麼挨不完的更漏,乃意呻吟,春宵苦短才真,她完全沒有辦法起得來。

  她揮揮手同鬧鐘說:「去,另外物色一個人去做大作家,給他名同利好了,我只想好好睡一覺。」

  「起床,乃意,起床,弟弟今早上飛機。」

  乃意號叫著爬起床淋冷水浴。

  乃忠蔚為奇觀地看著個性自由散漫的姐姐,看樣子她也只好做文藝工作,在那種行業,失職或許可美其名曰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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