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天秤座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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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頁

 

  是老莊!

  「我就知道你還在裡邊。」日朗又洋洋得意起來。

  「請進來。」

  老莊沒好氣,搖搖頭。

  「老莊,幹嗎離開我們?」

  「上頭調我回去,我已任滿。」

  偌大的酒館只有焦日朗一個客人。

  「誰來接替?」

  「我不知道。」

  「不講就不講。」

  「我真不知就裡,那人不喜酒館,認為庸俗,也許,人家會辦一間大學。」

  「老莊,你怎麼可以離開我們?」

  老莊攤攤手,「你們應當已經熟悉生離死別。」

  日朗斥責他:「這種事是永遠練不熟的,每一次都難受傷痛。」

  老莊亦黯然。

  「老莊,容我送行。」

  「不必了,不便勞駕。」

  「天秤座還有多少人在本市?」

  老莊狡黠地笑笑,「你不該以為我會告訴你吧?」

  「酒館賣給誰?」

  「焦小姐,你願意投資嗎?」

  「我畢身積蓄已另有出路。」

  「焦小姐,施比受有福。」

  日朗苦笑,「我不會知道,我從未做過受方。」

  「焦小姐,能者多勞。」

  「老莊,同你說話真有意思。」

  「噫,你腕上戴的是什麼?」

  啊,她忘了除下它,「這是晨曦給我的天秤座時計,戴上它,我可以騁馳在時間荒原上,過去未來,無所不能。」

  「晨曦這傢伙,將配給品私相授受。」

  「這是一件紀念品。」

  「給我瞧瞧它行不行?」

  日朗脫下它遞過去。

  老莊一看,笑出來,「時計能源早已用罄,我不知你如何在荒原中亂跑?」

  「什麼!」日朗大吃一驚。

  「這個時計,此刻同一隻普通的跳字表無異,不過式樣倒是獨一無二。」

  「可是——」

  「可是什麼?」老莊笑。

  「我用過它,我朋友也用過它。」

  老莊訕笑,「多半是你們疑心生暗魅吧。人類的想像力,無窮無盡;況且,你們是那麼想征服時間。」

  日朗不語,只是發怔。

  「天天浪費時間,天天想留住時光,你說怪不怪?」

  「可是我明明走回童年去。」

  「所有的夢境都是明明白白的。」

  「我與我的朋友還都經過一條走廊——」

  「是,像隧道是不是,那一頭有白光,心情平和得不得了,哈哈哈哈哈。」

  太殘忍了。

  「手錶還給你。」

  日朗自老莊手中茫然接過那只表。

  老莊還要落井下石補一句:「它一點兒用也沒有。」

  日朗疑幻疑真。

  老莊歎口氣,「真正回到過去,或是看到未來,都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恐怕我們應付不了,還是專心對付今天的好。」

  日朗看著他,「你幾時回天秤座去?」

  「這幾天,未定。」

  「老莊,別騙我,飛行器來來去去並非小事,我想你早就知道。」

  輪到老莊瞪著日朗,「焦小姐,一個人聰明,而讓人知道他聰明,那他還不算太聰明。」

  「去你的,我只是不捨得你。」

  老莊黯然,「我也丟不下。」

  日朗說:「據說你們還不准攜帶雜物紀念品回去。」

  「飛行器精密,不可超載。」

  日朗喝完咖啡,看看時間,「我要走了,老莊,保重。」

  她與他擁抱一下。

  歷年來他看她成長,幾乎每個黃昏都聽她吐苦水,他可以充任她的心理醫生,她的事,他全知道。

  老莊說:「我隨時可以撰寫一本都會女性生活雜誌,其中酸甜苦辣,很知道一些。」

  「很知道?恐怕只是皮毛耳。」

  當然不及焦日朗現身說法來得精彩。

  「老莊,青山白水,後會有期。」

  老莊雙目都紅了。

  「天秤座的人是好人。」

  「謝謝你。」

  日朗與她天秤座的朋友分手。

  第二天,她路過酒館,發覺裡邊的裝修開始拆卸。

  日朗戀戀不已,在門口徘徊。

  有人迎出來,「這位小姐,找人?」

  焦日朗抬起頭,看到一位俊朗的年輕人。

  「請問,這個舖位將會做哪一種生意?」

  「這會是一爿書店。」

  「什麼?」

  「書店,專售世界各國小說雜誌漫畫。」

  日朗發呆,「會賺錢嗎?」

  「希望會,」年輕人笑,「社會富庶,人們已養成讀書習慣,我不會蝕本。」

  「你?」

  「是,我學人做老闆。」年輕人愉快地用手擦擦鼻子。

  日朗點點頭,這可是天秤座另一位代表?現在他們的辦公室已改為一家書店。

  慢慢觀察吧,好歹別驚動人家。

  她微笑,「改天來買書。」

  「先謝你了。」

  老莊想必已經動身。

  書店也好,中午有空,可到此處走動,翻翻這個看看那個,乘機把啤酒戒掉,衣服都鬆動些。

  這些日子以來,日朗已學會在餘燼中尋找力量,懂得遷就之道。

  立軒一直抱怨:「你不覺得難過?你真看得順眼?你怎麼受得了?」

  觸覺仍然那麼尖銳,使日朗吃驚。

  「我是真的覺得無甚不妥,我不再是一個挑剔的人,我看天地萬物都相當舒服。」

  立軒瞪著她。

  日朗嬉皮笑臉,「馬馬虎虎,得過且過。」

  為什麼不呢?

  她母親不知恁地,神通廣大,又配來了她公寓的鎖匙,自出自入地示威。

  不過不再翻箱倒櫃掀她的東西了,日朗自問住的習慣似寄宿生,永無太多雜誌,連皮鞋也只得三五雙,她母親很快就弄明白抄無可抄。

  她現在來反而替日朗弄些湯什麼的。

  可是日朗不喜吃那些,她亦很少在家用膳,很多時下班回家,看到母親正在喝湯,也好,自己享用。

  母女仍然不交談,不過也不再吵架。

  相處久了,她母親訝異,日朗的生活竟如此單調、枯燥、淒清,難以置信。

  她可以說全無娛樂,電視上略有可觀舊片上演,已經雀躍萬分。

  有應酬,也是官方活動,去得十分不願意,沒精打采的敷衍,根本不像享受。

  而且每天下班回來那個面無人色的倦容,好似腳底的塞子驟然拔開,精血全部漏得光光,真是可怕。

  姚女士這才明白,現代女性生活亦不易過。

  一日她同女兒說:「嫁個好一點兒的人……」

  日朗抬起頭來,「你的意思是說,經濟有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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