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小柔吧?」他的聲音仍然溫柔動聽。
我說是。
他側側頭,「好面熟。」
我臉紅紅的說:「我就是那個大力水手。」
「呵哈!」他想起來了,「可不是,今早我們見過。」
母親問:「你們已經見過了?」
他說:「在網球場中。」
母親說:「那更好,小柔,過來叫聲表叔。」
我一怔,說什麼也不肯叫。
母親有點惱怒:「孩子不大不小最討厭。」
表叔諒解地微笑,他仍然那麼英俊動人。
我問:「你總有個名字吧?」
「我叫丹。」他笑。
「丹,你過來。」有人叫他。
我看到他女友自書房出來,穿件白色裙子,益發襯得唇紅齒白,微棕的皮膚細結光滑。
丹說:「這是我的未婚妻蒂蒂。」
父親笑:「什麼時候結婚呢?」
丹說:「訂婚好,我們起碼再訂婚三年。」笑。
母親白他一眼,「現在不流行同居了嗎?」
丹說:「同居太老土了,那還不跟結婚一樣,而且只有弊端,現在我們維持朋友的關係,多麼好。」
父母親面面相覷,沒話好說。
蒂蒂像盛開的玫瑰,嬌艷欲滴,香噴噴,伊有三十六寸左右的酥胸,修長雙腿,而且有英國文學碩士銜頭。
我看看我向日己,呆板板小個子,比起人家的活色生香,我像張小板凳。
丹問我:「小柔在想什麼?一言不發。」
我咬咬嘴唇,還沒來得及回答,母親就說:「這孩子一直這樣怪怪的。」
蒂蒂轉過頭來笑,一雙眼睛真的會說話,她說:「小柔幾歲了?」
「十五歲半。」
「虛歲十七歲。」我補一句。
誰知蒂蒂忽然笑得前仰後合,「真是的,我自己小時候也一樣,十五歲認十七歲,十七歲認十九歲,十九歲巴不得可以做廿一歲,到了現在我只要還能做廿九歲半,也就心足了,哈哈哈!」
我被她笑得十分尷尬,怔住在那裡。
她的美貌令人目眩,與丹正好是一對兒,他也不知在什麼地方找到了她,真令我氣憤。
丹推一推蒂蒂,「別取笑她,小孩子最禁不得笑,他們沒有幽默感。」
我放下筷子,頓時就走開了。
母親跟我說:「表叔後天回請我們,你不是最愛跳舞嗎?可好了,我們去吃西菜兼跳舞呢!」
我說:「那我要叫大強一起去。」其實大強根本不是示威的好貨色,但身邊只有大強。
「也好,到時你可以表演你新學的卻卻舞。」母親笑。
我不出聲,那時美兒告訴我,卻卻舞又流行回來了,屬於復古潮流一部份,我們連忙找人教,喧嚷了好幾個星期,學會了全套,專等表演的機會。
我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如果你以為我會濃妝艷抹地來搶蒂姐的鏡頭,那你就錯了。
我將頭髮編無數條小辮子,辮尾縛蝴蝶結,穿一條湖水七彩的吊帶紗邊衣裙,高跟涼鞋,自覺青春氣息洋溢,將自己最佳優點表揚了出來。
父親讚道:「小柔這身打扮,真是無瑕可擊。」
「這身打扮,要兩千多元!」母親說:「什麼價錢,快要了我的命。」
但是當天晚上,見到了丹與蒂蒂,我還是覺得他倆永遠是最出色的一對璧人。
丹請我跳舞,我飄飄然步入舞池,他稱讚我:「你跟一條羽毛一般輕盈。」我大樂。
丹說他羨慕我。
「我?」我睜大了眼睛,「羨慕我什麼?」
他微笑,「青春。」
「嘿!我巴不得自己立刻長大到廿八歲。」
「什麼?」輪到他詫異了。
「那麼我可以有自由、有能力、有本事,像你們這樣,振翅高飛。」
他默然,過一會兒他說:「世事不是你所想像的,小女孩。」
「即使遭挫折,我也願意承擔。」我說。
「那日子終於會來臨,你放心。」他說。
音樂完了,他送我回座位。
當夜我選的食物有三文魚、紅酒小牛肉及奶油草莓。
蒂姐說:「小柔真的會吃。」
我很得意,或許我是個小女孩,但我不是個幼稚的小女孩。
蒂姐又說:「你看小柔的嘴唇,是透明的,臉上一點雀斑都沒有。」言下大有艷羨之意。
丹說:「這樣吧!你們兩人對調一下。」他笑。
如果對調,也是為了丹,蒂姐有丹,我沒有。
一整個夜晚,大強都像一隻算盤,撥一撥,動一動,我從沒見過這樣悶的人。
或許是我換男朋友的時候了。
美兒仍然覺得大強不錯,「因為他老實。」
我說:「陣,要那麼老實幹嘛?又不是選丈夫。」
美兒問:「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三十、三十五。」我用手臂枕著頭,舒舒服服的答。
「什麼?那麼老?」美兒嚇一跳。
「不老了,我要戀愛,無數次的戀愛,一邊工作、創業,到三十多歲的時候,一切條件都成熟了,然後嫁一個像丹那樣的男人。」
「你表叔?」美兒問。
「什麼表叔?」我不以為然,「無端端把他叫老了。」
「你認為他是個標準丈夫?」美兒問:「我聽說他確很能幹,不過非常風流不羈。」
「你將來記得挑塊老木頭。」我笑她。
美兒一本正經的說:「小柔,丈夫不羈是很痛苦的。」
「我懂得,」我點點頭,「我也希望有父母親那樣的快樂家庭,但是我真嚮往戀愛。」
「你不會去追求你表叔吧?」美兒問。
我歎口氣,「我除了青春什麼也沒有,憑什麼去追求他,他當我是乳臭未乾的泡泡糖。」
所以當丹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深感詫異。
「大力水手?」他問。
「誰?」
「丹。」他說:「你表叔。」
我說:「請叫我小柔。」非常堅持。
「暑假閒在家裡有空吧?我陪你練球如何?」他問。
「太好了!」我雀躍。
「半小時後來接你。」
我以為蒂姐也會在,但不見她。
丹彷彿能閱讀我的心意,馬上說:「她發脾氣,自己回家去了。」有點無奈。
「家,家在哪裡?」我意味到事情沒有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