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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頁

 

  接著一段日子裡,成祖處處表現他已有能力從頭投入感情。

  他十分喜歡家敏,說也奇怪,她與雲生有許多相似之處,兩個人都愛笑,都不拘小節,像雲生一樣,家敏也喜歡凝視他。

  成祖暗暗感喟:先是被雲生熱烈的目光寵壞了,接著又是家敏,陳成祖何其幸運。

  深夜,他在家中默禱,抬起頭,看到一輪明月,雲生,他說,是你派家敏前來陪我的吧。

  第二天,他靜靜對家敏說:「我倆從此以後在一起生活你說如何?」

  家敏笑了,迫切而愛憐地看著他,「我一時間分不清你是想同居還是想結婚。」

  成祖看著她眼睛,「我想餘生與這雙眸子渡過。」

  「呵,那肯定只有結婚一途。」

  「大概這算是答應了。」

  「感情這回事,要猜來猜去才有意思,一旦落實,就沒有味道了。」

  話是這麼說,——家敏可是從來沒有作弄過成祖。

  婚禮非常簡單,婚後生活十分愉快。

  某星期六下午,成祖在書房整理私人文件,家敏捧著茶點進來,他順口同她說:「護照,結婚證書,大學文憑全在這裡,呵,還有,這是我的器官捐贈卡。」

  家敏略覺意外,「你願意捐贈器官?」

  成祖笑,「屆時也許會衰老不堪,器官早已失去功能。」

  家敏緩緩走近說:「我十六歲那年因意外左目失明,如無善心人捐出角膜移植,至今不能視物。」

  成祖怔住。

  家敏說:「所以我與你志同道合……」

  「慢著,那是幾時的事?」

  「六年前的八月八日,我還請醫生破例把那位好心人的名字告訴我,好讓我紀念她。」

  「她叫什麼?」

  「她叫謝雲生。」

  成祖猛地抬起頭,正好看到家敏凝視他,成祖在該剎那淚盈於睫。

  請按

  事情不知道是從幾時開始的,江世平有一日打電話到航空公司詢問父母乘搭的飛機何時由溫哥華抵港,就聽到了以下的訊息。

  「多謝你致電華東航空公司,假如你想知道今日班機抵港時間,請按四三○,假如你想知道班機離境號碼,請按七四○,假如你想訂票,請按九九三,假如你想與職員談話,請按二二八……」

  世平用的正是按鈕號碼,她把這個錄音訊息聽到一半已經忘記抵港班機時間該按什麼號碼,只得重聽一次,才按四三○,她聽到錄音帶說:「自溫哥華抵港第八三八班機抵港時間為十三○○,自多倫多──」

  世平掛斷電話,真好,以後人與人不必再打交道,只需佈置一架機器,省卻人工,既方便又實惠,反正答案是固定的,錯不了。

  過一陣子,這種作風漸漸流行。

  世平訂閱的一本雜誌沒收到,故撥電追究,電話接通,也是錄音帶聲音:「這是宇宙雜誌社,如果你找的是發行部,請按二二三,如果找編輯部,請按二二五,如果找訂閱部,請按二二六──」

  世平按二二六。

  「請將你的電話號碼及訊息留下,我們會盡快覆你。」

  世平連忙說:「我的電話是一三四四八,我沒收到九月份的宇宙雜誌,請補寄。」

  當日下午,宇宙雜誌由專人送上。

  同許多人相反,世平不介意與機器說話,她是一個辦事的人,很多時候不動感情,也談不上喜惡,只要可迅速達到目的,一切細節都不計較。

  與錄音機談話簡單扼要,省卻寒暄問候,口不對心的虛偽。

  近日幾乎每間公司都設有這種服務,特別是在週末或是公眾假期,當值的通常是機器。

  世平沒想到私人住宅電話也會這樣趣致。

  完全是偶然,世平撥電給好友丘珠英,可是一時錯手,按錯一個號碼,她聽到錄音機說:「這是五五五七三──」

  珠英的號碼是五五五七六,世平剛想掛斷,忽然聽得錄音機說:「假如你找余仁邦,請按一,假如你找余仁傑,請按二,假如你打錯號碼,請按三。」

  世平笑出來,太幽默了,她儘管試試,按下三字。

  錄音機裡的男聲愉快地說:「其實、心理學家說,打錯電話是因為心急想與同伴交通,可見你是一個寂寞的人,如果我說對了,請按四,我說錯的話,請按五。」

  世平訝異,這余家兩兄弟好不趣怪,竟想出這種遊戲來。

  她按五,「啊,你不寂寞?好極了,那是信心的表現,恰才問題涉及私隱,你仍肯作答,可見你活潑大方……」

  世平聽到這裡,忽覺突兀,掛斷電話。

  真的,陌生人的電話錄音問她是否寂寞,她居然作答,太輕率了。

  她終於找到了丘珠英,但是珠英不在家,只得到「請留下電話號碼與口訊,我會盡快覆你」標準答案。

  傍晚覆重來了,世平的電話設有示蹤器,那意思是,電話鈴一響一個小小螢光屏會顯示來電者何人,以及他的電話號碼,那麼,世平可以選擇聽與不聽。

  世平覺得單身女子需要這樣的設備。

  見是珠英,便取起聽筒,與她談了幾句。

  珠英說:「生活沉悶極了,對前途十分徬徨,渴望愛人與被愛。」

  又道:「昨夜做夢,有急事,在馬路邊用公眾電話,三四具電話不是打不通就是無人接,驚惶極了,終於徒步跑回家,有人忽然拉住我,說願意幫我忙,我感激流涕。」

  世平問:「那人是你男友區和平嗎?」

  「不,他哪裡有作為,夢中救我的是陌生人。」

  「珠英,你還是與區某分手吧,夢境已說明一切。」

  珠英長長歎一口氣,「唉,談何容易,我最怕寂寞。」

  世平心一動。

  你是一個寂寞的人嗎,如果我說對了,請按四。

  對方也可能有追蹤器,早已記錄了她的電話號碼及登記電話的姓名。

  她固然知道他們是余氏兄弟,他們也許亦知道她叫江世平。

  「世平,世平,你還在那一頭嗎?」珠英直叫她。

  「在,在,」世平如夢初醒,「最近精神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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