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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服務?」

  「是,我會向你提供最佳服務,使你鬆弛下來,渾忘白天的勞苦。」

  甲十分喜悅,開了句玩笑,「勞苦擔重擔的人,到你這裡來是有福了。」

  乙替甲推拿酸軟的肩膀。

  「這裡,這裡,靠左一點,哎唷,酸痛得似捱過一頓毒打。」

  乙輕輕說:「其實,像你們這樣身份的人,名利雙收,還何必辛苦?反正錢都花不光了。」

  甲伏在沙發上忍不住笑,「你是指退休?」

  「是呀,也好享享清福。」

  甲笑意更濃,「你看英女皇伊利莎伯二世還不肯退下來,何況是我們,不上班,做什麼?悶死人!」

  乙無語。

  甲渾身肌肉漸漸鬆下來,他講下去:「再說,多年征戰,方到今日地步,傲視同儕,不知多過癮,怎麼可以輕易言退,當然要多享受幾年。」

  說到這裡,甲豪氣頓生,眸子綻出精光,哈哈大笑,把乙嚇了一跳。

  乙輕聲說:「吃點水果。」

  甲說:「你倒善解人意。」

  乙答:「看你身形維持得那樣好,便知你對飲食十分節制。」

  甲感喟,「老了,同從前是不能比了。」

  「來,」乙拉起甲的手,笑道:「讓我們來尋歡作樂,且莫理外邊是否天老地荒。」

  甲身不由主跟著乙走。

  類此服務,甲已享受過多次,深覺滿意。

  甲的網球拍檔曾詫異地問:「你真認為錢可以買得到愛?」

  甲大笑,挪揄答:「愛?你倒想,誰會把愛情賣給你。」

  「那你買的是什麼?」

  「我買的是笑。」

  既然有這樣徹底的瞭解,當然不會失望,所以甲每次都能高高興興的來,開開心心的走。

  而且每次都換一個人。

  甲不想在歡場與任何人發生感情,亦不欲與服務員敘舊:「好嗎,上次見面至今,已有個多月……」甲所需要的,不過是片刻歡愉。

  這個時候,甲問:「幾點鐘了?」

  「才九點多。」

  甲說:「我先走一步,明天一早還有事。」

  乙乖巧地說:「我送你出去。」

  「你的服務叫人滿意。」

  乙忽然訕笑:「可是,沒有滿意到令你問我的名字。」

  甲看著乙:「你會把真姓名告訴我嗎?」

  「只怕你不想知道。」

  甲應道:「說得對,這些年來,我已把自己訓練得不再對任何人的事戀戀不捨。」

  乙幽默地替客人補上一句,「除卻錢。」

  甲承認:「除卻錢。」

  甲說完笑了,伸手撥了撥頭髮,中年的她堪稱風韻猶存,舉手投足有一股揮灑自如的魅力,她坐在椅子上,由乙替她穿上半跟鞋。

  乙接著幫她套上外衣,把公事包遞給她。

  她輕輕撫摸他強壯的雙肩,忍不住說:「儲些錢,將來做盤生意,也是個打算。」

  乙笑:「可是,令美麗的女士如你快樂,更是一項重要的差使。」

  她一怔,呵呵大笑。

  他說:「下次,叫他們給你費比奧。」

  她不置可否,笑笑拎起公事包離去。

  樓下有公司車子等她。

  司機恭敬地說:「總經理,管家打過電話來,說大小姐有熱度,已經叫了醫生診治。」

  她聳然動容,「那快趕回家去。」

  司機聽了,連忙加速,大型房車如一支箭般射向公路。

  故事

  門鈴一響,四歲大的囡囡先放下積木說:「媽媽,人客,媽媽,人客。」

  岑菊君自書房出來探視,自大門兩旁玻璃中看見是位傳深色西裝的年輕男子。

  她打開大門,「請問找誰?」

  年輕人欠一欠身答:「作家岑菊君女士。」

  岑菊君笑,「不敢當,我的確寫過幾本書,你是哪一位?」

  年輕人英俊有禮,菊君對他頗有好感。

  這時他客氣地問:「我可以進來坐下才講嗎?」

  菊君一想:「請進。」

  年輕像是十分感激,但是他始終沒有說出他的姓名。

  家務助理斟一清荼給客人,然後帶著囡囡到園子去玩。

  年輕人看著窗外海連天的風景,忽然說:「溫哥華真是好地方。」

  岑菊君微笑,「可是,你不是來談風景的吧。」

  年輕人一紅,連忙自公文袋中取出一張名片,恭敬地雙手遞上,「岑女士,我代表這位夫人。」

  菊君嘴角一直掛著笑意,她接過名片,低頭一看,當場呆住。

  他的微笑僵在嘴角,只見名片用娟秀的瘦金體寫著四個字,第一個字是那夫人的夫姓,第二個字是她本姓,然後是她的名字,這四個字,華裔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菊君一時不知如何反應,客廳一片靜寂,她忽然也說起風土人情來。

  她輕輕地道:「溫哥華這個地主呢,最適宜過半退休生活,居住環境真是沒話講。」

  年輕人卻說:「名片上四個字,是夫人親筆所書。」

  是,菊君聽說過,夫人字臨瘦金體,書臨石濤。

  年輕人有一把堅毅的聲音,找他作代表的確是上佳人選。

  岑菊君終於忍不住問:「為何找我?」

  年輕人像是一早算定必有此問,不徐不疾回答:「因為岑女士是小說作家。」

  岑菊搖搖頭,「夫人找一個說故事的人作甚?」

  年輕人抬起頭來,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看著岑菊君,「因為夫人有故事想說。」

  菊君大為震驚,她不由主站了起來,險些打翻面前茶杯。

  年輕人似預期有這些反映,沉默不語,待對方恢復鎮定。

  菊君心裡想:這位夫人的故事!那可是與中國近代史有著極大的、不可分割的關係,她的故事一旦揭曉,一切歷史上謎語可迎刃而解。

  岑菊君張大了嘴,自知十分失態,也顧不得了,這件事太令她震盪。

  年輕人繼續說下去:「夫人願意把故事告訴你,由你執筆,她少年時的生活,她與姐妹的感情生活,以及稍後,牽涉到政治的一切來龍去脈。」

  岑菊君看著年輕人,「我所有的不過是一支禿筆。」

  年輕人笑了,「見仁見智,岑女士不必太謙。」

  「你們應當去找C先生或者N君。」

  年輕人答:「夫人認為,一個女子的故事,由一個女子來寫比較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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