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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頁

 

  「為什麼人都這樣?」美琴非常絕望無奈。

  「不知道,」我微笑說:「人就是這樣。」

  「沒法子解決?」

  「沒有法子,」我說:「還是接受現實算了,歷來有許多話你可以安慰自己,譬如說「不召人妒者為庸才」之類。」

  她笑起來,「你真是幽默。」

  我舉起杯子,「共勉之。」

  杯子裡的啤酒是對過水的,而且微溫,但不知為什 ,我忽然覺得它別有風味。

  「我師傅老同我說:別太緊張,放鬆來做,遊戲人間……漸漸我也往這條路上走了……」

  沒有霓虹光管的天空上,星星特別明亮閃爍,如一天藍絲絨上的鑽石。

  「要回去了。」我說。

  「多坐一會兒。」她懇求。

  「明天有什麼計劃?」我問得很小心。

  「明天我要回洛杉磯。」

  我點點頭,略感失落,要分手了。

  「你呢?」

  「我的假期比較長。」我說。

  「打算到什麼地方去?」

  「哪裡都不去。」我笑,「每天起來散步,游泳,打球,光是看不到中文報紙,已是幸福。」

  「你也有同感?」她欣喜。

  「當然有。」

  她遲疑很久,沒有再說話,但我看得出她原本不知想說什麼。

  在酒店門口我與她道別。

  沒有明天了,我想。

  她問我:「你叫什麼名字?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

  「名字有什麼重要?」我說:「我叫約瑟。」

  她向我揮揮手,微笑道別。

  助人為快樂之本,今天我令一個美女開心了,睡得特別穩。

  第二天醒來,只餘惆悵,本來這假期打算心如止水般好好休息,誰知人算不如天算。

  不過伊人已經離開了。

  我到露天茶座吃乳酪,今日天氣比昨日更好,這樣晴朗的天氣,如果到山頂往下看,可以用肉眼看出去一百公里。

  這時有一隻手搭在我肩膀上。

  我以為是當地的小孩子間我討零用錢,一轉頭,看到美琴。

  我意外驚喜,「你還沒有走?」

  「我告了假,多玩一天。」

  我連忙站起來讓她坐。

  「假准了?」

  「他們也不想逼我,」美琴說:「樂得做順水人情。」

  我問:「你怎麼會找到我?」

  她狡猾的笑,「昨夜我悄悄跟住你,相信嗎?」

  當然不會,但她一定有其它的方法。

  她自己揭曉,「從你帶的火柴盒子,我找到這裡來。」

  「如果我不住這裡呢?」

  「那就是沒有緣份。」

  「你昨晚為什麼不問地址?」我急問

  「昨晚我還沒有決定留下來,今早我到機場才折回的。」.

  原來如此。

  我看著她清麗的面孔,頗有點大事已定的感覺。她是一個畏羞謹慎的人

  能夠為一個異性跨這麼一大步,當真不易,說不定是經過通宵思考來的。

  但這個時候她卻氣定神閒,伸個懶腰,瞇起眼睛,看向海中心。

  侍者托著銀盆,送來電報。

  美琴開頭以為是她的,看過名字,才說:「是你的。」

  我並沒有拆開。

  美琴的雙眼打著含蓄的問號。

  我解嘲地說:「我父親來催我回去。」

  她臉露訝異之色,「你來渡假已經多久?」

  「大半個月。」

  「也許是該回去。」

  「獨生子也不好做,」我無奈的說。

  她笑,「我想人人都不好,做人根本全不好做。」

  「今天我們不要理這些問題。」

  「非得要好好輕鬆一下。」她說:「別辜負這一天。」

  「是的,一定。」我握著她的手,「多謝你來找我。」

  她溫婉的笑。

  如無意外,必有佳音。

  「來,約瑟,我們下山到村莊去。」

  我們剛開步,侍者上來說:「楊先生,櫃檯有人找你。」

  「誰?」

  「是一位女士。」

  美琴看我一眼,有點尷尬。

  我說:「你放心,那決不是我女朋友。」

  美琴笑。

  我到櫃抬一看,看到大姐站在那裡。

  她怎麼來了?我傻了眼

  我連忙為她們介紹。

  大姐沒把美琴認出來。

  她對我說:「叫我來把你押回去。你沒收到我電報?」

  我顧左右而言他,「你瞧這裡風光多美妙,索性把爹媽也叫了來玩玩。」

  「大姐白我一眼,「我有正經話同你說。」

  我說:「你先上去沐浴休息,中午我來找你。」

  「你再溜開的話,別怪我對不起你,」她責備我,「都是為你,我才坐這種長途飛機。」又自覺太過分,連忙向美琴補一個笑。

  我把美琴拉到一角,「別理她,我們走。」

  美琴胸有成竹地看著我。

  我很尷尬,「你看,做人不容易。」

  「如果我沒有猜錯,你便是那位楊約瑟。」她側著頭看我

  「是的,」我無奈:「你猜著了。」

  「楊約瑟,你比我也好不了多少,你亦是個逃避現實的名人。」

  「我比你略好,我的面孔不為人認識。」

  她接下去,「所以才瞞了我一天。」

  我苦笑。

  「你放棄承繼權的消息佈滿所有華文報紙,」美琴說:「每一段消息我都有拜讀。當時我心想,怎 會有這樣一個人?沒想到不但遇上了他,而反還為他留下來。」她神色有點 腆,極其可愛。

  我倆真是同病相憐。

  我說:「祖父產業分兩份,父親與叔父各佔一份,叔父一繫在過去廿年來逐漸衰敗,有權無實,父親退休,要我上台,股東乘機要逼我叔父下台。我同叔父感情好得不得了,事實上我像他多過像父親。我能這麼做嗎?當然不可以,與律師會計師商量過,唯一可行之法便是退出。」

  美琴靜靜的聆聽。

  「到了這裡,」我說:「我才發覺沒有紛爭的世界是多麼可愛,樂不思蜀。」

  「但是鬧出那麼大的新聞,不影響家族名譽嗎?」

  「現在也無所謂,大報也不敢指名道姓,不是用諧音就是空一個字,至於小報黃綠雜誌只好置之不理。不然還能告他們不成?何苦跟無聊的人結這種怨。」

  「你父親不生氣?」

  「不氣,我們整家人的特性便是遊戲人間,父親笑說:「大抵我們楊家可算是名人了,不然哪來這麼多花邊小道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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