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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頁

 

  我說:「並沒有關係,念舊總是美德。」

  她微笑,「自從離開他之後我一直很不得意,非常的落魄,如果我活得十分帥,那麼我此刻也不會記得他是不是?人就是這麼現實。」

  「你以後有沒有碰到其他的男孩子?」我問。

  「有幾個。」她說:「我或者要結婚了,只是表示嫁得出去,嫁給誰實在不要緊。」

  「那是不對的。」我說:「婚姻是一輩子的事。」

  「如果你有我的經驗,你就不會那麼說了。」她說,「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你應該樂起來才是,你年輕,賺得了錢,有一份好職業,又有朋友。」我說。

  「我告訴過你我不快樂嗎?」她笑,「我只是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而已正如你說,我有得吃有得穿有得住,人需要的就是這麼一點點嗎?」她問。

  「請問珍珠你需要的是什麼?」

  她但笑不語。

  「請說。」

  「一個陪我說話的人。瞭解我的要求,原諒我的過錯,欣賞我的優點,這樣的一個人。彼得,我是一個十分寂寞的人,我的職業也是寂寞的工作,終日見不到一個人。」

  我問::「你以為做舞女不寂寞嗎?她們日日在人群中。」

  「你不可以這樣子來比,這樣子太不公平了,彼得,如果你再說這種話,我就要請你走了。我待你以誠,當你是一個朋友,才會說心事給你聽,我是一個太驕傲的人,我的寂寞是皇家美術學院的寂寞,彼得,你下次小心點。」她似乎非常的不愉快。

  她曾是一個千金小姐家中沒落了,要她出來找生活,但是她始終還維持著那種沒落貴族的驕傲,然而也未免把階級觀念看得太重了,舞女也是人,也活得有血有肉,或者在素質方面她們像一棵椰菜,但是到底她們還是人,我拿它們打比喻,珍珠可以不高興,但又何必表示得這麼明顯呢?她的藝十家脾氣終於出來了!

  但是她先道歉:「對不起,彼得,我的男朋友,他放棄了我,與一個舞女同居,我永遠不能忘記這件事,彼得,我有偏見,對不起。」

  我馬上釋然了.可愛的珍珠。我拿起了牆邊的吉他,我問:「你喜歡卜狄倫嗎?我唱一首歌給你聽。」

  珍珠笑道:「我幾乎猜到你要唱什麼了。」

  我唱:「離開我的窗戶,

  隨你選擇的速度。

  我不是你要的男人,寶貝,

  你說你在找一個人

  永遠不弱永遠強壯

  保護你維護你,

  不管你錯了還是對了

  那個人要為你開每一道門,

  答應永遠不會離開你,

  對你他會閉上眼睛,閉上心,

  可以為你死,甚至更過份,

  但是這可不是我,

  你要找的可不是我

  你在找一個人,

  每當你跌倒時他便扶你,

  常常為你買鮮花,

  你一叫他便來報到,

  他獨獨只愛你的生命,沒有其他,

  但是這人可不是我,

  不不,你找的人可不是我。」

  我一邊唱一邊看著她的臉,我知道她會變色,但是她沒有,她只是微笑,她低著頭微笑,我放下了吉他。

  她說「你怎麼知道?每個女人都在找一個這樣的男人,有些人找到了,有些人沒找到,如此而已。」她補一句,「我當然沒有找到,否則也不容你坐在我家中侮辱我了。」

  「我沒有侮辱你,珍珠,你太憤世。」我打開茶杯蓋,「是什麼茶?」

  「最好的碧螺春。」

  「為什麼喝這個茶。這個茶最難泡。」

  「我喜歡這名字,碧螺春。」她說「顏色還好吧?今天收到這張支票,又可以去買好茶葉。」

  「為將來儲蓄一點。」

  「將來?我沒有將來。每天早晨起來太陽照進屋子來我就歎白:「上帝啊你幾時來審判死人活人呢?我們還要活多久呢?但是奇怪得很,我還是起床了,把自己打扮得整整齊齊,把工作做好然後我告訴自己珍珠,你是一個偉大的人。」

  「珍珠你這種想法是不對的,你有天才,你要努力」

  「閉嘴,梵高才是天才呢!」她說。

  「我不是來吵架的。」

  她看看我,她的眼睛又圓又大而且有一種說不出由亮光炯炯的看看我。「彼得,如果你要找聽話的會笑會說會撒嬌的洋娃娃,滿街都是。你不必到這裡來,我只會辯白我做人的態度,我不需要你救我的靈魂,真的不需要,你可以現在就走。」她說。

  「我不要走。我喜歡你珍珠,你可否為我,我們一起出去吃一頓飯?肚子要緊。」

  她想了一想,「好的,給我十分鐘。」

  「為什麼又改變了主意?」我問:「不是才要我走嗎。」

  她微笑,「你是送上門來的,而我寂寞。」

  「很好,一點也不虛偽,但是這種話卻刺傷了我的心。」

  「胡說,男人的心是刺不傷的。」她轉身進房間。

  我在客廳等,順手翻著雜誌,那是有關美術的,要不就是畫冊。

  我聽見房間裡有東西碰趺的聲音,有碎玻璃聲。

  我揚聲問:{珍珠,你好嗎?」我站起來。

  她在房內低低呻吟一聲。

  「你好嗎?珍珠?發生了什麼事?」我走過去。

  「沒什麼,我打破了煙灰缸。」她說。

  我明知道不禮貌還是走了過去,在她的房門外,我沒有看到碎的煙灰缸,我只看見一枝碎了的針筒,珍珠手腕上的紗布散開了,手腕正在滴血。

  「珍珠!」

  她抬起頭來。

  「珍珠你在幹什麼?」我驚得呆了。

  「讓開。」她鎮靜的說:「誰叫你進來的?」

  「你的手腕在流血,快點洗乾淨包起來。你是看傷口是不是。真是小孩子脾氣。」

  我抓起她的手腕,只見上面傷痕纍纍,但都割得不深,最新的割口上白色的粉末撒在上面。」

  我忽然之間明白了,如五雷轟頂,抓著她的手腕不放。

  她說「快走吧。」她掙扎著。

  「為什麼?」我痛心的問「為什麼?」

  她說:「因為我還要活下去。」

  「如果你要活下去你必須把這玩意兒戒掉,你有多久了,說給我聽。」我大聲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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