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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頁

 

  「彼得我勸你離開我的屋子。」

  「為什麼?」

  「因為我想好好跟你吃一頓飯,精神好一點所以進來加點藥品,你明白嗎?」

  「這是毒藥,你已經到這種地步了。割開血管不覺得痛?你是皇家藝術學院的人呀!珍珠,你不是街上吸毒粉吃迷幻藥的妓女,珍珠,這是他們說你怪的原因?」

  「我不顧他們說什麼。」她用一隻手熟練地將紗布反傷口包好,「我有我的選擇。」

  「可能錯了呢?」

  「那就錯到底。」

  「為什麼?」

  她把地下的碎玻璃片拾起來,小心的用紙包好丟在廢紙籮裡,她靜靜的說:「彼得,你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吧!」

  「我不能夠離開,珍珠,你知不知道你在吸毒?」

  「我知道,而且當我的錢花光的時候,我會越陷越深,不能自拔,那時候就真正的墮落了,人會變得豬狗不如。」她很平靜的說:「我告訴過你,我是完全有選擇的,我是完全知道的,我不是他們,他們所做的,他們全不知道。我所做的,我完全知道。彼得,你不會明白的,你走吧!」

  她的精神很好,說話有紋有路,我只覺得可怕我看著她掉在懸崖下,她不自救,別人如何能救她。

  我喃喃的說「你是這麼好的一個女孩子,這麼聰明這麼漂亮,這麼有才氣。」

  她依然微笑,「我被聰明誤一生。」

  「我去報警。」我說。

  「你不會的,彼得,划不來,你不會去的。」

  「那麼你戒掉它。」

  「為什麼。」

  「因為你在吸毒,違法的,摧殘你自己的生命。你以為毒品能夠替你帶來暫時的麻醉與歡愉,其實並不如此。」

  「是嗎?那麼愛情豈不是更違法?暫時的麻醉,局部的快樂,難道愛情也不能夠嗎?」

  我不出聲。她顯然受了很大的刺激。她要脫離現實,唯一的辦法就是如此的麻醉她自己,她完全知道後果如何,但是她不介意她沒有把生命當作一回事來看待。

  「你錯了。」我說。

  「不,我沒有錯。我父母俱已去世,如果他們說我錯或若我還可以認錯,但是你說我錯,那真對不起我聽不進去。我喜歡我現在的生命。我吃飯我服毒,我賺錢靠自己總比靠別人的好,我可以不必聽別人騙我::「珍珠你走了我怎麼辦?」我一個人生活得很好。」

  「你認為這樣是好?」我說:「談戀愛,勝敗是兵家常事,父母去世!人人都會遭遇到。你根本沒有吃過苦,小小一點事,看成了不起,你真有你的。」

  珍珠說:「走吧,你現在馬上走吧!」

  「但你還是需要朋友的,不是嗎?不然你不會答應我的約會。珍珠,現在還來得及,戒了它,現在還來得及。」

  她冷冷的看看我笑::「當你熱戀一個女人的時候,無論她多壞,別人免你,你聽得進去嗎?,海洛英比任何男人好,它不騙人至少它沒有騙我。」

  「一個男人騙你並不表示個個男人都想騙你,至少我不想騙你,我們至少可以做個朋友。」

  「這話聽來好熟。」她笑,「我聽過幾百遍了。」

  我憤怒,「你浪費生命。」

  「誰說不是呢?滿街滿巷的小孩子,沒鞋子沒襪子的,滿街的孕婦誰說不是呢?」

  「你不要把問題扯遠了,我在跟你說正經的,你馬上找醫生,把毒品戒掉。」

  「沒有這個必要,我的生命是我的,我愛怎麼樣便怎麼樣,她忽然暴躁起來,「你是什麼人?你滾!」

  我提高了聲音。:「我的確不是什麼人,我才認識你幾天,我不能說『珍珠,我愛你求求你把生活過得正常一點。我不能騙你,說我愛你,但是將來的事,誰知道呢?誰能說呢。天下有多少比你不幸的人,他們沒有要設法尋解脫,你卻無病呻吟,在那裡自尋死路。你會後悔的,為了一點點兒女私情你會後侮的。」

  她低下頭問:「說完了沒有。說完了你可以走了。」

  「沒有。你以為你在這邊自暴自棄為了一個得不到的人墮進地獄裡有人會感激你?才怪!說不定他左邊一個舞女右邊一個歌女,正在笑你傻呢,正在覺得他自己偉大呢!他能夠使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女人為他犧牲。」

  她抬起頭來:「你說完了沒有?」她握起了一把水果刀。

  我一直沒有注意到那把刀就在她身邊。

  我退後一步,心中像有一把槌子在槌似的,絞痛到極點。

  「我不能殺他,我不能殺自己,我必須要活下去,請不要再來打擾我,請立刻走。」

  「好的我走,如果我打擾了你,對不起。你是被聰明誤了,再也鑽不出牛角尖來。相信我,他不夠程度欣賞你,那是他的損失,你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跟水準那麼低的傢伙在一起妮?」

  我放下一張卡片,「有事找我.我是你的朋友,不要問我為什麼,但我是你的朋友。」我長長歎息一聲,「今天的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聽。」我拉開門走了。

  我在路上,老大的太陽曬下來,我竟然不覺得。多少人在尋找這樣真摯的感情,多少人尋不著。多少人得到了,多少人丟在一邊不顧。

  珍珠這樣子下去,我的天,珍珠這樣子下去這麼清秀的一個女孩子這麼脫俗,這麼能幹,她有她的選擇,是的,她不是住徒置區十五歲被賣到酒廊去的女人,她是有頭腦有理智的。如果她作了一番那樣的選擇,那她一定有她不得意之處,我要尊重她。

  我的眼淚在滾燙的臉頰流下來。我會為她守秘密。

  表姊過了幾天問:「進展如何?」

  我不出聲。

  「是不是?我早告訴你她是難伺候的多少人碰過釘子,」表姊聳聳肩,她喜歡那種清淡平和的日子。

  我還是不出聲。

  終於有一天晚上,我接到一個電話。

  半夜我爬起床來去接的,我餵了幾聲那邊沒有回音,我沒有掛上電話找突然有種預感,忽然問:「是不是珍珠?如果是的話請你回答我。」那邊低聲的答:「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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