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車子開得很好,不徐不疾,很有分寸,這樣速度,適合一家大小。
忽然臉紅了,大小,誰大誰小?
小劉在旁見她無故飛紅臉頰,不禁引起遐思。
兩人都沒有講話,車子駛抵郊外小洋房。
若文終於說:「昨天,在電梯裡。」她措詞有點困難。
「怎麼樣,可是擠到你了?」
「不,你說——」
「我說什麼?」小劉鼓勵她講下去。
這時候若文兩個外甥女兒撲上來叫阿姨,將話柄打斷。
若文向小劉笑笑,擁著兩名小女孩進屋。
這是他們第一次約會,同姐姐一家四口在一起。
天氣非常的熱,背脊不由自主地冒著汗,若文有點恍惚,姐夫是那種一下班就絕口不再談公事的人,此刻泳褲一度,與小劉研究泳池衛生問題。
若文靠在太陽傘下的籐椅上,像是盹著,又沒有,她啜飲著葡萄氣酒,自問很久沒有如此自在過。
假如每一個日子都似這個下午,那多像極樂世界。
若文自杯子取出一塊冰,放瞼上摩娑。
「……怎麼樣?」
是姐姐同她說話呢。
「誰怎麼樣,你指劉迎新?」
「正是。」
「還可以。」平日不一定會注意他,但因是姐夫的師弟,無疑他走了捷徑。
若文補一句:「我欣賞他的誠意。」
如文點點頭;「他是有那種味道,我看別的男生圍在你身邊把你當作蜜糖似反而覺得肉麻。」
「有嗎,」若文感慨,「哪裡有這種事,今日女性出來走,身材面貌還算其次,最要緊的是有沒有喧赫的私有產業。」
「不是家底嗎,行情又轉啦?」如文笑。
「咄,家底有什麼用,統統是基金,動用不得,玻璃夾萬,我指的是私人流動資金。」
如文又笑,「我明白,即是私己錢。」
「所以,姐姐,你看,我會耽在這裡直至發酸。」
如文正喝汽水,聞言狂咳,接著大笑。
若文過份自嘲,很窘地坐在籐椅子上發呆。
理想生活中,一定不允許姐姐這樣的人存在,討厭。屆時若文會找一大堆江湖客來陪她,不准說她不愛聽的話。
「妹妹,」姐姐拍拍她的腿,「請你控制你自己。」
姐夫在那邊問:「什麼事那麼好笑?」
小劉過來,如文把位置讓給他。
他問若文:「可以把笑話與我分享?」
若文悻悻然不出聲,小劉見她神色這樣奇怪,倒有點罕納。
若文沒頭沒腦的訴苦:「我不是那個意思。」
小劉看著她,待她繼續。
「我還沒把話說完,我是說,今日女性若沒有經濟能力,誰會上來挑這個擔子,非把經濟能力搞好不可。」
「我完全同意。」劉迎新是新派人。
如文聽見,辯駁道:「那丈夫要來何用?」
小劉即時噤聲。
若文笑道:「丈夫是伴侶,不是飯票。」
如文忽然大聲嚷:「是,是是是什麼都是,是伴侶,是朋友,是老師,是保鏢,也是飯票。」
輪到若文大笑。
姐姐真是一個幸福放肆的女人。
聚會結束後,仍由劉迎新把若文送回去。
他說:「玩得很高興。」
「我也是。」
奇怪,那樣普通的一個家庭聚會,但若文內心的確覺得舒暢。
她想起來,「那天在電梯裡,你站在我後邊,你好像說過一句話。」
「我說什麼?」劉迎新無比好奇。
若文這時發覺他倆身體太過接近,連忙退後一步,「改天見。」
她沒有給他電話地址,要找是一定可以找得到的。
除出工作,若文對於其他的關係,喜歡保持一點透氣的距離。
他是近年來唯一叫葛若文失眠十分鐘的男性。
星期天,姐姐一早又打電話來,親姐妹就是有這點好處,有什麼嫌疑不快,沒隔宿之仇。換了朋友,總有人不肯原諒別人。
「同我們一起看電影。」
若文沉吟,「我有約會。」
「劉迎新在我們這裡。」
「可是我的確約了女友,」若文問:「可不可以一起來,一共四個女孩子。」這是折衷辦法。
「不可以不可以,萬萬不可以,」如文馬上激烈反對,「你好傻,四個女孩子,見
到劉迎新,那還得了,何必替別人製造機會。」
若文失笑。
「哼,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防人之心不可無。」
「那我們只得各走各路。」
「多可惜。」
「姐姐,小劉找姐夫,一定有正經事要談,我不方便打擾,你別公私不分。」
「來吃晚飯吧。」
「不,我不來,我別有去處。」他要約她,不是難事。
她不想給他有人釘他的感覺。
姐姐生氣,「我才不高興苦苦哀求你。」扔下電話。
看完電影,很早就回來,不知恁地一直期望有下一檔節目,似有第六感,馬上回公寓等。
這也是前所未有的感覺。
早知這樣辛苦,不如索性送上門去,何必太為人設想。
等半晌,天漸漸黑下來,心中有牽掛的時候,時間不是過得特別快就是特別慢。
六點鐘了,無望了,若文站起來歎口氣,想找本書看,同時弄一碗蝦子面吃。
電話鈴響起來。
若文有一絲高興,卻聽到一把稚嫩的兒聲找「賴建國同學」。
若文笑說:「你打錯了。」
電話一直沒有再響。
整個禮拜一也沒有響。
禮拜二也沒有。
星期三,若文看著電話開玩笑說,過猶不及,再不打來。將會放棄閣下。
五點半,臨下班,電話總算接進來。
若文適才把高跟鞋踢到桌底,正想穿上,秘書說:「一位劉先生等你聽電話已經等了好久。」
若文連忙用愉快的聲線問:「好嗎。」
「若文,你是這方面的高手,能否提供一些意見給我們。」小劉開門見山,提出要求。
「什麼事,儘管說。」葛若文拿出爽朗本色。
小劉說:「我知道你渴望理想的生活。」
若文像是聽到什麼咒語似,就是這句話,那日,劉迎新在電梯裡說的就是這句話,她呆住。
「你覺得怎麼樣?」劉迎新在那頭問。
若文如夢初醒,「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