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美麗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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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頁

 

  午餐準備好了。

  在桌子上,大家都沒有怎麼說話。

  少婦不大敢笑,怕眼角露出細紋。

  少女見老人家注視他,便朝他笑笑。

  少女很會討人歡喜,她已經是母親的負累,不能叫客人討厭。

  飯畢,劉爵士說:「晚上請兩位再賞臉到甲板小坐如河?」

  這上下,連少女都看出他對她們有好感。

  少婦也不再推搪,「好的。」

  「謝謝你們花時間陪我,我有小小禮物聊表心意。」

  少婦接過他遞過來的盒子,喜出望外,「謝謝你才真,劉爵士。」

  他把她們送出去。

  少女把禮盒扔下便去游泳,留下少婦拆開禮物細看。母女倆收到同式的碎鑽手鐲,少婦忍不住把一對都套在自己腕上,她不是沒收過類似禮物,那是多年前的事了,早已當掉賣盡。

  適才的緊張令她疲倦,她打一個中覺。

  做夢了。

  夢見少女的父親走到她身邊,殷殷地問地:「好嗎,生活還過得去嗎。」

  少婦流了一腮的熱淚。

  在生之時,他是何等樣疼惜她們母女,如今如有在天之靈,他一定死不瞑目。

  當年他們夫婦何嘗不是一對璧人,但是命運往往另有安排,叫人走上一條匪夷所思的路。

  十五年來吃足苦頭。

  那天黃昏,劉爵士把馮氏母女轉到頭等艙住,居高臨下,光景又自不同。

  少婦吊在半天的一顆心,像是重新歸位。

  晚上他們談得比較多。

  ——「孩子的書總得念下去。」

  「那當然,她功課可好?」

  「是個優異生。」

  「那非進最好的大學不可。」

  「從學校回來,最好有個舒服的家。」

  「沒問題,你們喜歡什麼地區什麼尺寸儘管告訴我。」

  這不是閒談,他們談的是買賣的條款。

  非得小心翼翼討價還價不可。

  要少了,吃虧,要得多,怕拿不到。

  少婦不自覺出了一背脊的冷汗。

  少女在不遠處玩滾球,秀髮飛揚,真正好看。

  少婦垂下雙目,「有人肯照顧我們母女,真正萬幸。」

  老紳士十分公道,「不必感恩,你們亦需付出十分大的代價。」

  這話是真實的。

  少婦低頭不語。

  兩人之間,相差三十年的歲月,叫她在以後的日子裡,長期跟在他身邊,聽差辦事,又要侍候得他高興,並非易事。

  但是生活有了著落,女兒能夠過比較正常的日子,想必是值得的,看樣子,劉某是個斯文人。

  少婦額角唇邊都冒出涼晶晶的汗珠,她的神情,有點緊張,有點恍惚,靜態的她,別有風韻,兩母女的樣子其實非常相似。

  不過劉爵士的目光從頭到尾沒有落在少婦身上。

  他有點疲倦,緩緩站起來,「今日到此為止,明天我們再商量。

  少女立刻警覺地過來問:「你要走了嗎。」

  劉爵士點點頭,眷戀少女如花笑靨,他伸出手想替她理一理亂髮,終於沒有那麼做,只靜靜轉身離去。

  少婦看著他的背影,「倒底老了。」

  少女坐下來,「他並非那麼老。」

  「你倒似對他有好感。」

  「他人不錯,細心,體貼,真誠。」

  「出手的確很大方。」少婦伸個懶腰。

  少女猶疑半晌,欲語還休。

  少婦知道女兒想問什麼,於是笑道:「不要擔心,我會處理一切。」

  少女過去摟住母親,大風大雨,她居然也把女兒帶得這麼大了,做好做歹,衣食住行都由她張羅回來,其中辛酸,不足為外人道。

  父親去世之後不多久,母親也曾改嫁過一次,那是個不堪的男子,以為年輕的寡婦身邊有錢,失望之後,不久便離異,母女一直過著流離生涯。

  少女說:「劉爵士看樣子願意照應我們。」

  「是的,他付出的條件非常非常好。」

  少婦想說,其實不用那麼好,但隨即抬起頭挺起胸膛,覺得自己身價十倍。

  這時候,她看見一個胖胖的身形企鵝似向她們走來,那是那個老董。

  少婦連忙拉起少女,「快點走。」

  少女問:「為什麼?」

  少婦嘀咕,「他怎麼跑到頭等來了。」

  立刻與少女急步往前走。

  姓董的不知趣,一邊追一邊叫「馮太太,馮小姐,請留步,是我呀。」

  少婦逃以加快腳步,一溜煙似去得無影無蹤。

  第二天一早,少女仍去游泳。

  清晨,池畔沒有太多人,少女一遊便是十個塘。

  伏在泳池裙邊上略作小息,她發覺劉爵士獨坐太陽傘下,少女活潑地向他招手。

  她披上毛巾衣上前去問:「我可以坐下來嗎。」

  「當然可以。」

  「要不要我把母親叫起來?」少女一貫地天真。

  「不用了,我同你談談。」

  少女微笑地看著他。

  「聽說令尊年少有為,是位律師。」

  少女點點頭,「苦學成功,才執業兩年,不幸罹病,隨即去世。」

  劉爵士有點感喟,「痛失英才。」

  少女十分傷懷,「人人都那麼說。」

  「你願意繼承他的志願嗎?」

  少女說:「我一定會努力。」

  劉爵士寬慰地笑,「你同你母親是兩個人。」

  少女一怔,聽得出他語氣中貶多於褒,「但是我長得非常像她。」

  「不,不像,我猜想你性格似你父親。」

  「家母一向是個鬥士。」少女為母親辯護。

  劉爵士卻說:「但是,她無情而你有情。」

  少女不語,她有點不悅,她極受母親,沒想到劉爵士給母親如此評語,過一會兒她說:「我得走了,失陪。」

  年輕人喜怒形於色,真正可愛,劉爵士莞爾。

  艙房中,少婦剛剛睡醒,伸伸懶腰,想到昨夜談到一半的協議,笑出來,噯,男人就是男人,身份地位財勢並不能控制他們原始的慾望,女人只要有辦法,還不是把他們治得服服貼貼。

  她,當然算是個有辦法的女人。

  一抬頭,看到女兒悶悶不樂回房來。

  「誰惹你生氣?」

  少女只是不出聲。

  「好日子快來了,屆時要什麼有什麼。」

  少女沒有先頭那麼樂觀,「他靠得住嗎?」

  「誰管他靠不靠得住,銀行存折牢靠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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