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偉興立刻說:「那麼我送家倫回去。」
家倫說:「怎麼好麻煩你。」
「順路。」
對他來說,一切都不算麻煩,真是個好人。
在他車子裡,家倫不覺倦極盹著。
到家才被他輕輕推醒。
真奇怪,在陌生人的車裡都會這樣鬆弛。
「你先休息一會兒,既會我來接你。」
家倫忽然堅強起來,不,她不能倚賴任何人,他的責任已經完畢。
「我自己會去。」
「你肯定?」
「自然。」
小言笑笑,「那我先走一步。」
「慢著。」家倫叫住他。
他又轉過頭來,一雙眼睛充滿盼望。
「我如何同你聯絡?」
「呵,對不起,道是我的名片]
她同他道別,「謝謝你,改天我們一起吃飯。」
「一言為定。」
回到家,她把他的名片放抽屜裡,累極入睡。
做了許多亂夢,驚醒,」看時間,連忙淋浴更衣,趕到醫院去。
朱太太在看電視,氣色甚佳,家倫放心。
「咦,言先生呢?」
「他工作忙,」家倫溫和地說:「稍後還有應酬。」
「他派人送了花來。」
家倫看到芬芳的花籃,楊蓓莉、麥王成與其他同事真正難得。
朱太太說:「那樣好的朋友,可要緊緊抓住。」
「醫生說,你得定期回來電療服藥。」
「是,我會大量掉頭髮。」
「且不忙說這些。」家倫十分不忍。
「對,家倫,你們論到婚嫁沒有?」
「還早著呢。」家倫支支吾吾。
「家倫,要速戰速決。」
「媽說得好似去打仗似的。」家倫好笑。
忽然之間,朱太太雙眼一亮,展開笑容。
咦,誰來了,家倫轉過頭去,病房門口站著言偉興。
家倫衝口而出,「你怎麼又來了?」
「不歡迎我?」
「怎麼會,」朱太太眉開眼笑,「家倫說你忙。」
「我坐十分鐘就走。」
他輕輕放下若干雜誌。
家倫也十分高興,她們母女的確有點寂寞。
這時,親友們也陸陸續續上來探訪。
家倫有機會與小言閒談幾句。
他說:「明天下午我會飛到倫敦去笨一張合約。」
家倫問:「是外國公司嗎?」原來他還是國際級演員。
「是,我回來之際,伯母已經出院。」
家倫點點頭。
「她若問起我——」
「你放心,我會先推搪一番,然後,說我們已經分手。」
小言大吃一驚,「什麼?」
家倫索性開玩笑,「你再不消失,她會逼你同我結婚。」
「不能先做朋友嗎?」
家倫仍然笑,「當然我們仍是朋友。」
小青忽然握住家倫的手,「我倆已經歷那麼多,你怎麼好說我們只是朋友?」
家倫一愣,還來不及會過意來,親友們忙著拉住言偉興問長問短,簡直已把他當作朱家女婿看待,由他轉述失太太病情。
家倫靜靜坐在一角,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心靈有種奇異的激盪感,一向照顧自己的人忽然被人照應,不禁感動至深。
小言又趨向前同宋太太耳語。
他一定是告訴她要去倫敦吧,拍外景不知要多少天。
果然,朱太太說:「早點回來。」
失太太出院返家,家倫也恢復上班。
一日,在抽屜裡找到言偉興的名片。
上面這樣寫:周言張建築事務所,皇家建築學會會員言偉興。
嘩,好逼真的道具。
周太太問:「偉興可有打電話來?」
家倫不欲掃母親興,「有。」據實報告。
「說些什麼?」
「很忙,工作進行順利等等。」
「幾時回來?」
「後天下午。」
「家倫你彷彿對他尚有保留。」———
家倫不語。
人家只是來客串演出,如何可以當真。
她若有不恰當表示,即系自作多情。
可是他回來那日,她還是去接飛機了。
一大早,全世界最擠逼的飛機場尚有餘地,家倫看著他拎著簡單手提行李出來。
她踏前一步,他看到了她,神情有剎那激動,可是沒說話,他伸手緊緊摟住家倫不放。
家倫看到他淚盈於睫,她也不禁鼻酸。
兩個人都知道他們已經愛上對方。
真是慘,生活已經夠辛苦,還要發生這種事。
外頭在下雨,他們在雨中站了很久,直至司機下車過來同他招呼。
他拉著她上車,深深吻她的手,說什麼不肯放開,連家倫都知道,這不是演技。
他送她到公司。
她在電梯大堂險些與人碰撞。
停睛一看,是楊蓓莉。
家倫無故臉紅。
蓓莉問候:「伯母好嗎?」
「好,她很好。」
蓓莉笑,「叫你別擔心,從沒見過那麼孝順的女兒,你看你,瘦了一圈。」
家倫低下頭。
「怎麼了?」
「蓓莉,你知道你介紹給我的人……」
「人,什麼人?」
「睹,那一天,在咖啡座。」
「誰?」真是貴人善志。
「言偉興
蓓莉想半日,「呵,小言那件事,對,他表現可好?人是挺斯文,可惜古板,所以我猜他同你登對.伯母信不信他是像男友多。——
「信。」
「好了,現在難關已過,你可以另外找個有趣一點的人了。」
家倫說:「真沒想到一個演員會對人對事那麼認真。」
蓓莉笑,「可是,言偉興不是演員,他是一個建築師。」
「不,他演一個建築師。」
「不,」蓓莉也搶著說:「他真是一名建築師,那著名的式模山莊正由他設計。」
家倫十分迷茫。
蓓莉看見其他同事,忙著打招呼。
「可是,」家倫說:「你說替我找一個演員。」
「那小生沒空,我只得另外替你物色一人,不怕啦,我們每個人血液中都有演戲因子。」
家倫睜大雙眼。
那日中午,她照著周言張建築師事務所的地址去尋人,職員延她入內,請她在會客室稍等。
「言則師在見業主。」
事務所相當忙碌,但是並非亂忙,十分有條理,而且靜寂。
這是一門嚴肅的行業,同戲行的七彩繽紛不可同日語言。
家倫不知是否有點失望,但只要他是他,她已心滿意足。
半晌少冒出來,笑問:「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