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有第一次,第一次失戀,第一次丟臉,第一次失約,第一次傷心……
真沒想到會睡過頭。
下樓去叫車,有人喚她。
她一抬起頭,是王永兆。
小芬不習慣在陽光下看到人客,要凝視一會兒才能將映像歸位。
「王先生,你怎麼在這裡?」
「我來接你上班。」
「我已經遲到。」
「快上車來。」
是一個夢嗎,不管了,小芬上了他的車。
她審視雙手,又看街外風景,不,人是清醒的,不是夢。
她問:「你怎麼知道我在家?」
「酒吧說你沒上班,我丟下那些朋友前來看看。」
「是,我睡過了頭,遲了一小時。」
「總有這種時候。」
小芬笑笑,「白天看來,王先生彷彿年輕些。」
「是嗎,我還以為在陽光底下,我的皺紋無所遁形。」
小芬又笑,「我在日光下看上去如何?」
「很好,皮膚很白。」
小芬很是喜歡,把臉朝著窗外。
「白天你倒是不怕上我的車。」
小芬承認:「白天那麼多人看見。」
「我卻喜歡晚上。」
小芬正欲張口說話,忽爾聽到」陣鈴聲。
這又是什麼?
她轉過頭去,發覺頭在枕頭上,怎麼會這樣?地跳起床,原來,始終是一個夢。
一看鐘,時針指在五時正,真是,高小芬怎麼會遲到,高小芬是一個最守規則的人。
小芬歎口氣,起床洗臉出門。
街上涼風習習,哪裡有什麼來接她的人。
小芬自己叫一部車返公司。
換上制服,開始工作。
王永兆到九點鐘才帶著一幫朋友出現。
全女班,統統是艷女,共五六人,不知從哪一間夜總會帶出來。
他也真會玩,天天變花樣,據說這樣的人,萬一累了,決定安頓下來,會真正修身養性,問題是,他不知什麼時候才烏倦知還。
他坐在小芬對面,用手撐著頭,「真累。」好似在受罪。
小芬不由得笑了。
「小芬,你的笑臉值一百萬。」
「那麼多?」
「好不天真可愛,你知否你有兩隻較尖的犬齒,笑起來像只小動物。」
小芬笑,「這算讚美?」
「算。」
他給她一千元小費,「給我做幾杯烈酒,讓她們喝下後乖乖回家去。」
「我以為你想她們陪著你樓摟抱抱。」
「全不是真心的。」
「王先生,你的要求開始苛刻及不合理。」
「你說得對。」他有點不好意思。
即使對他真心,他分得出嗎,他知道嗎?
恐怕已經不能夠分辨。
那邊有人吵鬧。
是一個女子喝醉了在哭泣罵人,並且滿地打滾。
最可怕的是醉酒的女人,一點廉恥也無,比這更恐怖的,是服食毒品的女人。
小芬同保鏢說:「請她離場。」
「她一個人來。」
「你扶她出去,替她叫一部車子。」
「她已爛醉。」
「管她呢,把她送出去拉倒。」
真的,人若不自愛,一定可以爛死在陰溝裡,誰會關心一個管不住自身的人。
小芬又警惕了幾分,做人,真須步步為營。
那哭鬧的女子被請離了現場。
酒吧恢復正常,可是,忽然之間,嘩地一聲,有人被玻璃杯割破了手,血流不止。
小芬連忙拎起急救箱去看個究竟。
只見那客人割痕甚深,需要縫針。
「先生,你最好前往醫院急症室。」
那位客人亦跟著由友人陪伴離去。
小芬一眼關七,照顧得十分周全。
不久,王永兆帶著那班艷女離去。
有同事羨慕地道:「有錢,什麼都可以。」
某一個程度,這話是真的,天大亂子,地大銀子,有什麼是錢擺不平的呢。
小芬低頭工作,過了大半個鐘頭,猛地抬頭,看見的一張面孔,又屬於王永兆。
「王先生,你怎麼又回來了,可是忘記什麼?」
「我把她們送回去,可是不想返家。」
「家有那麼可怕?」
「一開門進去,一片靜寂,我簡直不敢坐下來。」
「那,為何不與家人住?」
「怕父母嚕嗦。」
每天視歸如死,倒也是痛苦事。
「小芬,來,休息半小時,聊幾句。」
小芬拗他不過,托同事代為照顧,出來陪他坐下喝杯橘子水。
她自嘲地說:「看,終於都要坐檯子。」
王永兆答:「是我的面子。」
小芬問:「對於男性來說,面子很重要吧。」
「錢、美女、面子。」
小芬代他註解:「酒色財氣。」
王永兆摸摸後腦,「說得很對。」
小芬看著他笑。
「小芬,同你在一起聊天真好。」
「你不給其他人機會而已。」天天換女伴,人家不知首尾,如何攀談。
「小芬,我等你下班。」
小芬推辭,「今日有人接我。」
他」怔,「你有男友?」
「誰沒有男友,看你要求如何而已。」小芬微笑。
「他條件好嗎?」
「配我已是綽綽有餘。」
「小芬,你真謙和。」
「時間到了,」小芬溫和地說:「快打烊了,那邊有位黑衣女郎,看著你起碼有三十分鐘以上,過去與她談談。」
兩個寂寞的人,走在一起,可解決許多問題。
不過,在酒吧這種歡場,一切都不能當真。
小芬拒絕王永兆進一步接觸,就是這個原因,她有何能力改變一個天天換女伴的男人?
中人之姿,稍具聰明,那是不足夠的,她苦不知自量,肯定會受到極大傷害。
內心雖然渴望,理智無論如何不允許。
一下看不住自己,就會淪入萬劫不復地步。
她回到櫃桔之後,主管同她說:「小芬,總經理明早十時想見你。」
「知道了,謝謝你。」
「是要調職了吧。」
「是。」小芬惆悵。
「調往何處?」
「做沉悶的行政工作,負責計劃十多年後生意盈虧之類。」
「那多好,分明是升上去了。」
「你真認為好?」
「自然,女孩子不宜做酒保。」
「可是這」年來不少客人特地慕名前來喝我調的若艾酒。」
「唏,當然是做經理高尚得多。」
明日便知分曉。
小芬偷偷看一看王永兆。
他已坐到黑衣女郎身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