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有蛇一般的腰身。
兩條手臂已經掛在王君身上,半醉,不顧一切,吃得起虧,決定非尋歡作樂不可。
這樣也好,無論做什麼,至要緊有決心,切莫半桶水,想吃鹹魚,莫怕口渴。
打烊了,燈光明滅三次,王永兆與黑衣女離去。
不是說要等她下班嗎,可見不過是講講而已,你跟他去,就是你,她跟他去,也就是她,無所謂。
小芬丟下制服,換上便衣,離開酒吧。
第二天她穿上整齊的套裝去見總經理。
兩人談了一會兒,他給她一份新的聘書,從此之後,她成為白領麗人新成員。
那位中年人說:「小芬,白天上班比較適合年輕女子。」
她溫和有禮地答:「是。」
母親頭一個高興,她鬆出一口氣。
「吁,早些日子,都不知如何同親友交待才好。」
「為什麼要同他們解釋。」
「誰像你,六親不認?」
「咄,我才不用向任何人交待我的所作所為。」
「反正只有白天上班才是正經人。」
那麼夜更警察呢?不過母親也說得對,神秘的黑夜往往帶來令人意想不到的危險。
酒吧的同事問:「客人找你,該怎麼說?」
「我說轉行了。」
這是真的,況且,誰會找她?她不過是酒吧的一個服務員,客人旨在酒,不在人。
上了樓,脫下制服,小芬適應得比她預料中好得多,只是嫌白天的交通太過擠逼。
她變成所有白天上班族其中一員。
每早八時半回到公司,攤開報紙,心中就奇怪,她從前的客人,特別是王永兆,不知醒來了沒有,大抵還睡在柔軟的席夢思上,身邊不知躺著哪個美女,至於美女在早上看去還是否同昨夜一般美,完全是另外一個問題。
是,她沒有忘記他。
可能他不知道,她仍在同一酒店做事,不過一早一夜,碰不上頭。
她問過同事:「有沒有人找我?」
同事搖搖頭。
半年這樣過去了。
小芬已屬於白天。
一日上班,聽見同事與人客在小會議室商談請客之事。
「對不起,王先生,今年已完全訂滿。」
小芬輕輕撥電話給同事。
「要什麼期?」
「要九月廿五日,是女方生日,同天訂婚。」
「那天李炳基先生本來訂了鴛鴦廳來慶祝鑽婚,可是昨日好似取消了。」
「為什麼?」
「他們打算到遊艇上慶祝,只與我們訂食物。」
「好極了。」
客人終於滿意地離去。
她看到他,一怔,隨即滿面笑容地迎上去,他是王永兆,浪子終於找到了歸宿。
她有許多話同他說,敘敘舊,問問好,他們真是老朋友了。
他與她打一個照臉,也十分客氣地陪笑。
可是,很明顯,他不認得她。
他已完全忘記她是誰,換過地方,變了時間,她又已除下制服,他哪裡還記得她。
小芬連忙低頭疾走,轉返辦公室。
半晌,抬起頭,同自己笑了。
借人
朱家倫自從畢業後就在宇宙機構做事。
她為人沉靜,低調,認為做人至要緊姿勢好看,如果惡形惡狀地追求一件事,那麼,贏了也等於輸了。
從家倫的衣著打扮可以看出來,她平時穿的黑白灰三色,她整齊的髮式,以及實事求是的作風,都顯示出孤傲的性格。
在今日,這種品格並不曾受到普遍的欣賞。
在辦公室中,總是那些戴大耳環,嘴裡會哼一兩支小調的女性受歡迎。
雖然家倫升得並不比別人慢,但倒底她要付出多三倍精力。
這倒還罷了,家倫遺憾的是她始終沒有要好的男朋友。
能夠叫一個男人手足無措地那般傾倒是難得的,女同事楊蓓莉便有為她神魂顛倒的男友。
他們準時管接管送,送糖送花送名貴手袋,簡直像奴隸一般。
每個人都有天才,蓓莉控制男生的才華是叫人佩服的。
奇是奇在蓓莉樂意同家倫做朋友,一工實在太過南轅北轍,毫無衝突,俗雲同行如敵國,她倆顯然沒有這種顧忌.
蓓莉常往家倫辦公室跑,喜歡與她商量所謂大事。
今日中午,她探過頭來,「家倫,又吃蘋果當午餐?」
家倫笑著點頭,「請進來。」
蓓莉坐下說:「給你看一件衣服。」
她打開一隻大盒子,裡邊裝著件黑色緞子晚服,一大半用累絲縫成,歐洲名貴牌。
她穿上一定既危險又好看。
「又是誰送的?」
「我自己買的。」
「大手筆。」
「上舊生聯誼會去吃飯,這身打扮代表我三年來的成就。」
家倫笑笑。
「我帶什麼樣的男朋友去好?」
家倫替她出主意:「英俊、能幹、富有,最好財經版上登過他的照片,一定可以叫你舊同學刮目相看。」
「對!」蓓莉完全贊成。
她捧著盒子出去了。
另一位同事麥玉成進來,看著蓓莉背影,喃喃道:「膚淺。」
家倫聽見,輕輕答:「我才不會那樣說。」
「還說不是?」
「蓓莉頭腦最清醒不過。」
「她有腦嗎?」
「有,怎麼沒有,比你我發達得多了,她完全知道要的是什麼,一直朝著這條路走,很快就會成功。」
「靠男人?」
「那也是一種辦法。」
「家倫,我以為你會看不起這種人。」
家倫笑,「河水不犯井水,我從來不敢看不起任何人。」
麥玉成嗤一聲笑,「對,家倫,我決定與王熹訂婚。」
「恭喜你,玉成,那是個好人。」
玉成歎口氣,「光是好人,說服力不強。」
「誰說的?對你不好,身家億萬,貌至英俊又有何用。」
「家倫,你思想如此通明,照說,沒有道理找不到男朋友。」
家倫笑,「你怎麼知道我沒有知己?」
「對不起,也許你收藏得好,我們沒看見。」
麥玉成離去。
家倫低下頭,她是真的沒有親密男友。
最可怕是那種星期天聚會,所有長輩都歡聚一堂,一見家倫,都殷殷垂詢:「家倫,找到對像沒有?」家倫巴不得找個地洞鑽。
發誓找到那個人之後也不會帶他到那種場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