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桃省吃省用,半年內節儲了一筆小款子,心裡略安。
在這種地方,做三兩年,再不跳出去,她不會原諒自己。
一日下午,合該有事,朱桃早到,子珍隨後也來了。
一進休息室便皺著眉頭稅:「討厭。」
朱桃轉過頭來,「是說誰?」
「那個阿叔。」
朱桃笑,「誰?」
「那個周會達。」
「呵他,他很好呀,給小費很疏爽。」
於珍坐下來,「真俗,連名字都說,他就快會發達。」
朱桃笑,「你真挑剔。」
「阿叔在外頭等我陪酒呢。」
「還不去?」
「我不喜歡阿叔阿伯,年紀大了,身上有股味道。」
朱挑不語。
「未桃,這是個機會。」
「什麼機會?」
「小王說,這個周會達是他們廣告公司的老闆,朱桃,你去應酬他。」
朱桃一怔,「不是說一班人全是夥計嗎?」
「他不想認,伯有人敲竹槓吧,其實是老闆,生意進賬不錯,一看就知道年輕時吃過苦,掙扎到今日,手頭鬆了,想尋找娛樂,我把他交給你了。」
朱桃愕然,「什麼,你為甚麼要放棄這好機會?」
子珍冷笑」聲,「本市不知有多少這種中小型老闆,哪裡應酬得那麼多,況且,他長得醜,五短身材,四四方方一個大頭,還有老婆及四個小孩,不算肥肉。」
朱桃笑了。
子珍說:「我自後門溜出去,今日告假,你去應酬他。」
「喂,喂。」
子珍笑說:「下個月我參加香江小姐選舉,得了第一名,請你吃魚翅。」
她抓起手袋,一溜煙似自後門走了。
朱桃並沒有把周會達當傻瓜,她出去招呼他:「你好,周光生,喝什麼,我替你做。」
周會達見是她,便問:「子珍呢?」
「她忽然覺得頭痛,回家休息去了,女孩子有週期性病,盼你原諒。」
「嗯。」
他不是個笨人,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臉色一沉,但是很快又開顏,真是,出來玩是尋開心,何必計較。
朱桃覺得他器量大,被人作弄,而不動氣,算是難得。
「我喝威士忌加冰。」
「我陪你。」
「朱桃,你比子珍懂事。」
朱桃但笑不語。
周會達歎口氣,「工作沉悶緊張,我不過想鬆口氣,找個人說說話。」
朱桃問:「周太太呢,她不陪你聊天?」
「她,白天炒股票,晚上賭沙蟹。」
「呵。」朱桃意外。
「到了今日,總算不必為收人擔心,卻發覺自己竟是那樣寂寞。」
「孩子們呢?」
他總算露出一絲笑,「二子二女叫做十分聽話。」
「那麼,與他們多交通呀。」.「多年來我擔任傳統嚴父角色,一時放不下架子,不習慣與他們又說又玩。」是中年危機,朱桃微笑。
「朱桃,你幾歲?」
「快十九了。」
「比我大兒只大三歲,但聰明懂事百倍。」
「窮人的子女早當家。」
「家境不好?」
朱桃無奈,「不然怎麼會在這裡找生活。」
那天,她陪他聊了個多鐘頭,查到周會達回公司趕工夫為止。
他給了十分優厚的小費。
於珍去了何處?一定與那小王在一起。
酒吧阿劉說:「出來做這一行,目標要分明,否則,一輩子別想上岸。」朱桃忽然說:「做任何一行都得勤工吧,有人不知把握機會,該工作時嬉戲,還譏笑別人不懂得停下來尋開心,十年八載黃金時代過去,身無長物,一事無成,徒呼荷荷。」
阿劉笑說:「你明白,子珍卻還在睡夢裡。」
「子珍長得美,不要緊。」
「是嗎,今年至美是她,明年又另有其人了。」
過兩天,周會達又到蜜月酒吧。
朱桃迎上去,「子珍告假,她打算競選香江小姐。」
周會達說:「我不是找她。」
「呵。」
「我找你。」
朱桃很高興,替他斟了威士忌加冰。
只聽見周會達長歎一聲,「朱桃,我妻子欺騙我,她另外有人,已被我發覺,證據碓鑿,不得不離婚。」
朱桃嚇一跳,不禁同情起這個男人來,她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只是把手輕輕放在他肩膀上。
周會達用手揉了操面孔,「他倆在全世界各地幽會,許多親友都見到,我卻被蒙在鼓中,真丟臉。」
朱桃靜靜聽他申訴。
「賺錢,做生意,我有點辦法,對女人,我一籌莫展,現在,她掉過頭來要向我拿大筆贍養費。」
朱桃安慰他:「她是你四個孩子的母親。」
「你說得對,好來好去,她仍然漂亮,我的致命傷是喜歡好看的女子,真沒想到……」
他心緒已經亂了,一直灌酒,很快酩酊,趁朱桃走開,他離開酒吧,外套、公事包,全忘記拿。
朱桃追上去,已經不見他人影。
她悵惘地想:真沒想到男人也會那樣失意。
第二天,他派人來取回公事包,那人正是小王。
朱桃問:「子珍好嗎?」
誰知那小王冷笑一聲二人家快飛上枝頭了,哪有空見小白領。」
朱桃連忙噤聲。
接著一段日子,她看到子珍的照片登在報紙娛樂版上。
但是,周會達卻並沒有再來蜜月酒吧,朱桃有點想念他。
只是,她不敢主動與客人聯絡。
在酒吧裡,燈色迷人,三林下肚,甚麼話都可以說,出了門,客人不一定願意認識她們。
子珍初賽入了十五名內,新聞多維維,一下子成了城內新的名女人。
可是決賽時卻三甲不人,她失敗了,向記者哭訴選美黑幕重重,有人故意排擠她。
不過三日之後,新聞沉寂,不了了之,都會中又多了一個落選美女。
朱桃問小劉:「子珍還會回來蜜月酒吧嗎?」
「不會了,她已過了這個階段。」
「她可有與你聯絡?」
「傻女,她早已忘了我們。」
朱挑惆悵,可是那天下午,她遇到了一件開心事。
她看到了周會達,他又在蜜月酒吧出現,並且,精神已好得多,彷彿已經解決了最煩惱的事。
朱桃由衷高興地迎上去,「周先生,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