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眾學生嘩然。
「太不公平了。」
「三年心血,豈可毀於一旦。」
「清白者眾,望教授三思,切莫殃及無辜。」
「那作弊者請速速自首,免得害人害己。」
「真倒楣,快通知警方徹查!」
「M教授咳嗽一聲。
同學又靜下來
「你們總會看到若干蛛絲馬跡吧,速速舉報,一星期為限。」
「教授與主任一起離去。
學生立刻分小組討論
馬上有人說:「一定是外地學生,程度不夠,好勝心強,還有,又財源充沛,作弊理由充份。
「徐柱華站起來說;「這是惡意中傷,外地學生全力以赴,勤奮好學,豈用作弊!請你們檢討自己。」
一位日本學生憤怒地說:「我簡直不相信教授會鼓勵我們互相舉報。」
「我看不順眼這種作風!」
「你想不想畢業?」
大家議論紛紛,周啟才已怕亂離開課室。
他經過教務處往操場,忽然一扇門打開,有人叫他:「周先生,請進來一談。」
啟才一抬頭,看到的是M教授。
他坦然無懼,「作弊的不是我。」
教授含笑,「請進來。」
啟才只得進房坐下。
M教授說: 「周君,你住宿舍,與三位同學同房,他們分別是中東人、韓國人與美國人,又與另兩位華裔同學十分接近,有沒有發現可疑人物?」
啟才措辭非常小心,「教授,我不大管別人的事。」
教授沉默一會兒才說:「我不妨坦白地同你說,作弊人是外地學生。」
啟才大訝,「適才為什麼不說明?好縮窄疑凶範圍呀。」
教授答:「校方並不是想有人舉報他,而是希望他自己走出來。」
「是,作為學生,應當有這樣的廉恥。」
教授歎口氣,「周君,你請回吧。」
啟才忽然忍不住,說出心中話:「教授,人性弱點甚多,你一定會得到你要的人。」
他離開教務處。
回到宿舍,其餘三位同學正在喝啤酒討論剛才發生的事。
「不會是周啟才,他年年名列前茅,才不用作弊。」
「會不會是徐柱華?周,他又有錢又疏爽,你說說看。」
周啟才大怒,「他父親,他祖父都是本校經濟系高材生,他用作弊?你們這些豬腦!」
大家又說:「那也不是我們,我們四人日夜對著,還有什麼秘密?」
日本人說:「我這次考試成績自知平平,如果作弊,應拿甲等。」
中東人沮喪,「若不能畢業,父親會砍殺我。」
「不會的,」周啟才說:「那人會站出來。」
「才怪,人是自私的多。」
周啟才歎口氣,坐下來,捧著頭。
就在這個時候,美國人發話了,「周,你那漂亮的中國娃娃呢,她就不值得懷疑?」
啟才的心咚一跳。
「聽你說,她家裡有事,精神恍惚,並且是個半工讀生,你不懷疑她在壓力下會走絕端?」
「胡說!」
「周,請你留意一下,不能為一個人害了整班同學。」
「真的,你同她熟,你知道她首尾。」
啟才抬起頭來,「她現在住在徐家。」
真沒想到他們還有管閒事的心倩,「嘎,她跟人跑了?」
「不不不,」啟才更正,「好從來不是我的女友。」
「周,你要加把力呀。」
「周,是不是因為徐柱華富有?」
啟才躺到床上去,不作聲。
慢慢,他的雙目潤濕了。
「有錢真好,」同學猶自發表意見,「可享種種特權,天天開香檳,送禮物,女孩子很難不動心。」
「噯,中國人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爭點氣把書讀好,自然什麼都有。」
「別高興,你沒聽見教授要整我們?」
「怎麼會碰到這樣的劫數。」
啟才的眼淚落下來。
真是,怎麼會碰到這樣的劫數。
第二天,他見到了徐柱華。
柱華十分激動,大力拍著桌子,「不想畢業,就不會到大學來。」
「你聽到什麼消息沒有?」
柱華不響。
啟才歎口氣,「我的三個同房懷疑萬芳。」
柱華一震。
啟才忍不住問:「尚有其他人覺得她有嫌疑?」
柱華頷首,「她有作弊的理由。」
「說來聽聽。」
「她住在我家已有一個月,據家務助理說,考試前她從來沒有溫習功課,終日早出晚歸,不知忙些什麼。」
啟才搶著說:「萬芳天資聰穎,過目不忘,她一向不愛在考試前夕溫習。」
「他們還說,萬芳有非畢業不可的理由。」
啟才苦笑,「我也非畢業不可,我的家境平平,老父對我又有寄望。」
柱華也說:「豈止你,我如不帶張文憑回家,家裡會經濟封鎖我。」
「真要命。」
柱華說:「我首次覺得生活有壓力,這像不像住在秘密警察國家?你檢舉我,我檢舉你,為求自保,大家都去告密。」
啟才踱步,「我想對外公開此事。」
「你說什麼?」
「招待記者,申訴校方採取高壓手段。」
「千萬不要衝動,我們都是砧板上的肉。」
「才不是,我們都是大學生。」
「畢不成業,我們什麼都不是。」
二人煩極了。
過一會兒,大家又同時說:「萬芳——」他們去看萬芳。
真沒想到萬芳在睡午覺。
柱華問工人:「睡了多久?」
「昨晚一整夜踱步,今晨六時許才睡,最近這幾天都如此。」
「胃口好嗎?」
「很差,吃不下,像是有心事,似受了什麼委屈,做夢老是叫『我的,走開,走開』。」
啟才有點難過,目光不去與柱華接觸。
柱華走到書房,輕輕翻動書桌上的雜物。
他忽然低聲嚷:「看,兩份試卷!」
啟才也嚇一跳,但隨即說:「也許她影印了一份打算寄返家去給人參考。」
柱華說:「也許。」
「你也懷疑她?」
「不不不--」但是聲音漸漸低下去。
啟才說:「我同你一定要投她信任票。」
「可是!茅頭怎麼會指向她呢?」
啟才悲哀地說:「我倒是有點明白的。」
「說我聽。」
「她是一個單身年輕女子,一個人在這裡,無親無靠,家貧,需兼職,犧牲一個孤寡女子,最最沒有後果,還有,她能把他們怎麼樣,學生證件限期一到,她就得出境,無後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