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老闆,微不足道,所以才得到這種待遇。」他訴苦。
我笑,「別擔心,我總會替你找到睡覺的地方。」
「謝謝。」
我把他放在一個咖啡室裡,每間酒店打過去,可是都住滿了人,一間空房都沒有。」
一小時下來,他幾乎精神崩潰。
他說「小姐,我在飛機上已有廿二小時,我口渴我疲倦,我想淋一個浴,休息一下,小姐,請你救救我。」
「我也夠累的!」我大聲說:「這件事根本與我無關,看,我沒聯絡到小林他們,這不是我的錯。」
「我知道了。」他抬起佈滿紅筋的眼睛。
我覺得他好可憐,於是說:「你有否身份證明書?」
「幹麼?」他問。
「看清楚你的底子之後讓你到我家去休息。」我說。
他將他所有的文件交給我,然後說:「小姐,你是一個仁慈的人,我將會永遠感激你。」
「你言重了。」我微笑說,
我把車駛到家去,他在車廂後面睡著了。
我大喝一聲,把他驚醒。
他一到我家便坐下來解領帶脫外套,我也任得他,這是香港著名的一個黃梅天,我看他混身都發膩了。
我問:「要不要淋一個浴?我給你倒一杯冰凍啤酒。」
「你就是天使!」他感激涕零。
我把毛巾牙刷肥皂指給他看,他自行李箱子內取出替換衣裳,便進去浴間。
我替他做一個簡單的水果沙拉加一杯啤酒,他出來一看到,瞳孔發亮,他說:「你便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對象。」
因為一杯啤酒與一個沙拉?
他狠吞虎嚥地吃。
我說:「一會兒我再替你找小林。」
「是是。」他飲著啤酒。
我說:「我再跟你去瞧瞧還有沒有啤酒。」
等我自廚房拿了啤酒出來,看見他躺在我的沙發上。
他睡著了!
我說:「喂!你不能在我家睡覺!喂。」
我踢他的屁股。
他動也不動,鼻子發出鼾聲;「呼,呼。」
我嚷:「起來!起來。」
他沒有反應。
我啼笑皆非,這漢子體重起碼有一百六十磅,我又拉他不動,現在如果有什麼人到我家來看到他躺在這裡,我一世的英名也就掃地了。
都是小林兩夫妻害的。
我惡向膽邊生,趕緊打電話到林家,他們家的錄音帶說:「林氏夫婦今天結婚紀念日,外出慶祝,有什麼重要的事,請留話。」
我大叫:「混球!把客人扔在飛機場,混球——」
錄音帶中止了,我生氣,又再撥電話這樣斷斷續續的把他們兩夫妻臭罵一頓。
我掛上電話,看著沙發上的客人,無可奈何。
他睡得像一頭豬似的。
我把碗筷洗乾淨之後,到房間躺著看武俠小說,看完厚厚的一套書,天早黑了。
我到廚房為自己做晚餐,一下子就把飯炒得香氣撲鼻。
那混小子仍然在睡,雙腿蜷縮在沙發上,比起飛機上,那是太舒服了。
我一邊看電視中的足球賽,一邊吃飯,津津有味。
有種奇異的感覺,我從來未曾在男人身旁看過電視,只覺有種安全感。
因為他躺在沙發上,我只好坐地下,把頭枕他大腿上,他大腿結實有力,比任何椅墊都寫意。
我搔搔頭皮。
也許屋子裡真需要一個男人。
球賽到下半場三比ま的時候,他轉了個身,呻吟一聲,我在那裡起勁的嚷:「加把油!對,踢啊!都是死人嗎?」我揮拳助陣。
結果三比一,力挽狂瀾無效,我擁護的那一隊終於輸了。
大個子慢慢靠起身子來,糊里糊塗的問:「我在哪裡?嘎?我在哪裡?」
我看他一眼?「你在阿拉伯後宮,已被油王收為愛妃。」
他笑,「老天!」
「你睡夠了?」
「嗯。」他伸一個懶腰,取過香煙,點起一枝。
剛巧電視播出那只香煙廣告,我看看他,再看看電視,呆住了。
我說:「看!」
他瞥到自己往廣告中出現,馬上聚精會神地看起來,一邊問:「拍得不錯吧,是我自編自導自演兼製片。」
「你是那傢伙?」我問。
「是呀。」
是呀,為什麼我沒發覺?這廣告我已看過無數次。
我說:「你本人比上鏡頭好看。」
「為什麼?」
「本人很爽快很隨和,廣告中太神氣太威風。」
他笑,隨即問我:「姓林的他們還沒回來?」
「沒有。」我說。
「反正明天我上他公司去找他也行。」
「可是你今天晚上睡哪兒?」我擔心地問。
「睡你這裡不行?」
「對不起,」我說:「我不能那麼做。」
他點點頭,「我很明白。」
「或許我們可以試一試小公寓。」
「我不去,有臭蟲。」他笑。
「別這樣好不好?」我也笑。
我很想說出本來另一個朋友想把他介紹給我的故事,但終於沒開口。
「我請你出去吃飯,來。」他說。
「我已經吃過。」我說。
「沒關係,陪我喝咖啡。」
「好。」我終於說。
我與他吃了晚飯,順便逛逛香港,在山頂,濃霧瀰漫,他說:「這種天氣,實在忍不住興起結婚的念頭來。」
我取笑他:「濃霧天想結婚,霧散了怎麼辦?瞎浪漫。」
他微笑。
他是個很有氣質的英俊男人,最重要的是,他並不自覺英俊。
我看著他,原來咪咪要為我介紹的人就是他,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太妙了。
他比我們想像中的好,至少與他在一起舒服,自在,無拘無束。
午夜十二點正,我撥一個電話到林家,終於有人來接聽。
我冷笑道:「在接吻嗎?」
「喂,你在哪裡?電話打到你家去沒有人。」小林急。
「我們在山頂流浪!」
「我為他訂了希爾頓,真抱歉,忘記跟你說,這次我可慘了——」
「你慘?」我再冷笑,把小林冷進冰箱裡去,「我們怎麼辦?」
「我想我已經失去這個客人,明天見了老闆,死無葬舟之地,我馬上出來接他,你們別動。」
「好,限你廿分鐘趕到,山頂舊咖啡廳。」
但是安東尼怪我,他問:「你為什麼叫他來,我不需要他,我自己懂得到希爾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