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元一直連歎息的聲音都沒有。
她回家,淋了浴,扭開電視看新聞,還喝著威士忌加冰。
然後如常休息。
這次她輸了,投資血本無歸。
關卓中性格上有極大弱點,棄之亦不算可惜。
第二天她起得特別早。
見到程功,她說:「我給你看一些資料,下午同總公司開會,你與我一起去,我介紹你給大老闆認識。」
程功知道這是個難能可貴的機會,可是他按捺著興奮,落落大方地說:「我會盡力表現,不負你所望。」
紀元花了整個上午指點他要注意哪幾點關鍵。
下午,她打量他,說道:「換條領帶,這條太花。」
然後她與他出去赴會。
在會中她盡量讓程功表現,突出他的能力,又向總公司總經理朱牧芬介紹程功。
散會後程功笑道:「我有種感覺,你好像要把我調到總公司去。」
紀元說:「京官升得快。」
「謝謝你。」
「不客氣,你理應得到更好的機會。」
「你又為什麼不到總部工作?」
紀元笑笑,「山高皇帝遠,舒服嘛。」
程功也笑了。
紀元忽然說:「我明天有空,到府上吃飯方便嗎?」
程功非常高興,「我叫家母準備幾個菜。」
紀元看著窗外,把他調走,一則對他的前途有益,二則可免人說伍紀元與屬下約會。
她終於歎口氣。
「有心事?」程功忽然問。
紀元警惕,不想說太多,「沒有,我很久沒吃蛋餃,可以勞駕伯母嗎?」
那次晚飯,真是愉快,家常菜味味可口,紀元不知吃了多少,吃不完還把人家的椒醬肉之類打包帶回家吃,盡歡而散。
原來程伯母非常懂得應酬,程老伯是個好好先生,說話富幽默感。
紀元喜歡他們自置的老房子,樓面高、風涼、寬大,程功是獨生兒,人口簡單,住得很舒服。
那次晚飯之後,紀元並無進一步與程功約會,可是公事上合作得更密切,上班時間總是在一起。
程功成為艷羨的目標。
不到一個月,總部的朱牧芬便來同紀元商量:「我們要到倫敦做一個特別計劃,打算在各部門抽調精英。」
紀元笑,「我跟你去好了,我好久沒到倫敦拿特別津貼。」
「別開玩笑,我問你要的是程功。」
「歡迎。」
「別瞎大方,用得好,可能就留在總部。」
「跟你最好,速速升他,我並無私心,最望夥計有出息。」
朱牧芬凝視紀元,「他們說你們兩人有點意思。」
紀元笑,「你指曖昧。」
「對,這兩個字用得很好。」
紀元笑,「你留神下回分解吧。」
「好戲在後頭?」
紀元說:「人家比我小一大截。」
「這是問題嗎,?」朱牧芬笑,「抑或,收入比你低就不能做朋友?」
紀元想了想,「我猜這都不是障礙。」
「再天衣無縫的德配都會離婚,不如隨緣。」
「也不能太任性放肆。」
朱牧芬笑,「學業與事業上,你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稍有差錯,萬劫不復,在感情上再加以壓抑,整個人會爆炸。」
紀元頷首,「說得很是。」
朱牧芬拍拍紀元的肩膀,「這是我的忠告。」
不到一個星期,程功就跟著朱牧芬調到倫敦去了。
人事部另外派人來跟伍紀元。
這次,是個女孩子。
紀元用同樣態度對她,只是女孩晚間約會多,每朝不能像程功那樣早到四十分鐘,故此師徒相對時間比較少。
那女孩子很尊重紀元,同人說:「許多人說她對程功有私心,那是不正確的,她對我也一樣。」
謠言漸漸平息。
紀元見目的達到,十分寬慰。
實際上她與程功比從前親密。
每個星期天上午九時她都收到他的電話,有時才講三分鐘,有時十來分鐘,都使紀元生活中添了顏色。
調職之後,程功成熟了,地位與紀元比較平等,聊天時天南地北什麼都可以說,已無禁忌。
像「下雪了,薄薄一層,天地萬物看上去好像很純潔。」
「朱小姐十分能幹,不過手下一錯她就會罵,許多人下不了台,我?我特別專心,不過有時做噩夢也在捱她罵。」
「倫敦比我想像中好得多,有文化,與同事到小蓬遮普吃咖喱,味道不錯,多希望你也在。」
「下星期三是家母生日,請代我買一個蛋糕叫人送去,你自己去?那怎麼敢當?」
一點一滴,感情增加。
紀元十分小心,她想給自己多一點時間思考。
程功寄來照片,好燦爛的笑容,她把它鑲在銀鏡框裡,放在書房案頭。
去了已經三個月了,這段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程功星期天早上問候電話決不間斷。
紀元很想趁一個長假去探訪他,兩人約在羅馬或巴黎見面,「巴黎時間星期三十二號下午三時在羅浮宮正門石階等,不見不散」之類,可是不知恁地,考慮良久,不能決定,伍紀元已不復當年之勇。
上天是公平的,她們那一代女性在事業上一帆風順,在感情上總得付出點代價,紀元有點悲觀,她與程功,不一定有個理想結局。
紀元送蛋糕到程家,帶著她那份禮物,程母十分高興。
「程功真是出路遇貴人。」
紀元以為說得是她,正想客套幾句,誰知程母還有下文。
她說:「那位朱小姐待他一如你,據說向上頭提出升他的職,方便他出去見人。」
紀元一怔。
「伍小姐你吃碗麵才走,我做了點豆瓣醬給你帶回家吃。」
那一天,紀元的胃口差多了。
她不動聲色,也沒有驚動任何人,等到星期日,程功打電話來時,她輕輕問:「可是要升職了?」
程功只是笑,「說說而已,朱小姐說你對我很推薦,故此也許會有機會。」
「那多好。」
「我知道聽到這消息最高興的人會是你。」
紀元原先也以為如此,可是她高估了自己,她並沒有程功那樣開心,她下意識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她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