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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頁

 

  她樂得安於現狀。

  週末,他去陪家庭,她在公寓,捧著杯香茗,也認真的盤算過。

  他們總說他們打算離婚。

  就快進行,在進行中,但因為種種千絲萬縷的社會關係,不得不暫時拖住……

  於是一個人兩邊走,足足一二十年不變。

  直至第三者知難而退:不退也不行了,總得為將來作算,於是一段三角關係不了了之。

  有機會,他故技重施,去找更年輕更大真的。

  要離婚的話,早早就分了手,還等到這個時分幹什麼。

  這樣簡單的形勢,還有當局者執迷不悟,恐怕與人無尤。

  她苦笑,終於學了乖,純為享樂,不為其他。

  同時,她也接受其他的約會。

  開頭的時候,她對所有的約會都一視同仁。

  很快,她發覺其他的異性不能吸引她,出去坐在那裡,無論對方怎樣討好地,她都無動於中,只能維持一個禮貌的笑臉,不能投入。

  太危險了,有時她強逼自己去參加其他的活動,不可以把所有感情灌注在他身上。

  很多時候,她也覺得氣餒,那個人到底在哪裡,為什麼還沒出現,還得等多久。

  抑或,就是他了。

  一直疑疑惑惑,兩人都維持著不進不退的情況,直到有一日,她生了病。

  開頭不過是一場感冒。

  平日工作勞累,休息不足,天氣無常,在路上出了一身汗,回到冷氣問,驟冷驟熱,身子便垮下來。

  這傷病來得很急很劇,她倒在床上,發燒喉痛,半夜咳嗽,想喝杯水都沒有,要起身,又沒力氣,只得昏睡,三天之後,已瘦了一圈。

  秘書見她有病,抽空採訪,見到這種情形,怕她乏人照顧,便建議送院治療。

  她答應了。

  幸虧決定得快,該天晚上,她被醫生診斷是患了肺炎。

  高燒之下,她精神恍惚,半夜喊出自己的名字,驚怖異常。

  平日再能幹獨立漂亮,此刻也變成一個普通弱女子。

  開頭他還不甚在意,電話有一兩天撥不通是常事,後來就身不由主開始擔心。

  打聽得她住院已有一個星期,一顆心幾乎自胸腔跳出來。

  他連忙趕到病房,她已接近痊癒。他看到她的時候,她正沉沉熟睡。

  瘦削蒼白的面孔似乎只剩下兩道彎著的濃眉,清純的五官沒有化妝看上去像只得十七歲。

  手臂擱在被外,他想去握她的手,又怕吵醒她,只得坐在床頭,靜靜看住她。

  在該剎那,他發覺他愛她,她在他心目中,已經有一定的地位,他為她擔心,他怕失去她。

  護土向他招手。

  他跟她到走廊,護土問他:「你怎麼到現在才來?病人躺在那裡好幾天沒人探訪,精神非常萎靡。」

  他心如刀割。

  「她有一度情況相當危險。」

  他點點頭,原來她沒有現人,也沒有朋友。

  是這樣寂寞的一個人。

  轉頭再進病房,有一個女孩子前來探病,手上拿著幾枝花朵,她已經醒了。

  他這才想起,他什麼都沒有帶來,兩手空空。

  那女孩正在說:「……剛巧公司忙著,大家說過一兩日再來。」

  她很疲乏的牽動咀角,剛想說什麼,卻已看到門外的他。

  大眼睛透出複雜的神色來,呆呆的看住他。

  那女孩大概是她的女秘書,看到這種情形,知情識趣,客氣兩句,站起來告辭。

  他慢慢走近她,輕輕把她擁在懷內。

  他覺得她那麼輕盈脆弱嬌小,他如果不保護她,簡直對不起她。

  她什麼都沒有說,他則不知說什麼。

  他很快的離去,一則因為公事忙,二則怕自己太過激動。

  第二天他再來的時候,帶來一大束黃色的晚香玉。

  看得出是用了心思的,這種花在花攤子出售,並不貴,但要親自去挑選。

  她收下花,深深地嗅聞。

  接著她輕描淡寫的說:「才發三天燒,就變成蓬頭鬼了。」

  他很失望,過半晌,沉著聲音問:「你要幾時才肯拆除防線呢?」

  她抬起臉,怔怔的看住他,彷彿想在他面孔上尋找什麼蛛絲馬跡。

  「不要再假裝我們是在參予一項無關痛癢的遊戲。」

  她張大了咀。

  「自從知道你在醫院,一直沒有睡好。」

  她不能控制自己,淚水漸漸冒上眼眶,飽和的時候,重重滴在手背上。

  他接著說:「承認我倆互相需要吧。」

  她想把眼淚強忍回去!但非常失敗,它們似一串珠子地大滴墮下。

  他歎一口氣,說出一句表面看似莫名其妙的話:「來不及了。」

  是的,來不及了。

  開頭的時候,男女雙方往往都高估自身的能力。

  卻不料感情成形之後,遇風就長,有它獨立的生命,以後的發展,再不是他或她可以控制。

  由他陪她出院。

  她需要調養一個短時期,體重減輕近五公斤,如果不小心,一下子就憔悴。

  他替她找來女傭,又派來司機與房車。

  她不出聲,任由他安排,心中不是不知道,從此泥足深陷。

  從那時開始,他一下班便來看她,逗留到深夜才走。

  有時候他只是在書房批閱文件或欣賞音樂,兩個人並不對話,但是,感情一樣交流。

  她取笑自己:不是又戀愛了吧,真有你的,百折不撓。

  非常感慨,開頭的時候,總以為可以灑脫一輩子,往後,還不是落了俗套。

  沒奈何。

  他們倆越來越覺得相處的時間不夠,他越來越早到,越來越遲走,家,彷彿已經不存在。

  這種情形維持了幾個月。

  他父親傳他。

  他去了。

  老人家先是稱讚他的工作成績,然後才說到正題上去,他訓道:「出去玩,要撇脫,切忌弄假成真。你又不是一個可以離婚的人,兩個家族在生意上的關係非同小可,況且十多年的夫妻,對方又沒做錯什麼,倘若一聲變心就可以離婚,世上還有什麼道義?」

  說到後來,面色已經相當難看。

  一盆冰水迎頭澆下。

  他醒了一半。

  他們不是不給他玩,但在大人屋簷下,凡事不能離譜。

  老人家一天健在,一日要約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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