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邱心偉說:「我覺得大新那份工作大有希望。」
曉非點點頭,「我有同感。」
「那麼,祝我們成為同事。」
他們干了酒。
一星期之後應該可以聽到消息了。
為安全起見,曉非繼續留意聘請廣告。
一日自超級市場購買雜物返家,開信箱,收到大新銀行回信,囑她與人事部聯絡,下月一號去登記上班。
曉非鬆一口氣,蹬蹬蹬跑回家,開了門,放下雜物,立刻與大新聯絡,約好時間。
她適意地躺在沙發上,伸開四肢,成功了,證明她是一個精神與經濟完全獨立的女性。
咦,她忽然想起來,邱心偉有沒有被錄取?
她有他的電話號碼,但不好意思問他,萬一人家沒有她幸運,豈非掃興。
也許他會打電話來,屆時再說未遲。
曉非恢復信心,忙著通知朋友,剎時間,四周圍的人又恢復了熱情,一連幾天,曉非都要出去聚舊,極快極快,已把邱心偉這個人丟在腦後。
晚上,她又要忙著讀資料進一步瞭解大新的結構,根本沒有留意邱心偉沒有電話來。
去履行新職的那日,曉非打扮得時髦標緻。
在電梯裡,她碰見了一個人。
邱心偉。
他穿著新西裝,精神奕奕,頭髮也經過修剪,一副自信。
看到曉非,他一呆。
「你也錄取了?恭喜恭喜。」
曉非笑,「你也一樣。」
他與曉非大力握手,「好極了,以後大家是同事了。」
可不是。
曉非在三樓出電梯。
他收到通知信的時候,應該關心她,問她有沒有收信。
但是,她也沒有問他。
這算不算你虞我詐?抑或世情根本如此,無可厚非?
反正她也沒有過度熱情,自討沒趣。
曉非很高興,覺得自己應付得很好。
過了一個星期,她已適應下來,倒是接到邱心偉電話!「好嗎,習慣嗎?」
她也很關心的問:「你呢,同事們合不合拍?」
兩個人繼續說了十分鐘,雙方都異常得體,像「你別忘記我們那頓香檳晚餐」,「再聯絡」,「祝你成功」,十足十廢話,但講的時候,愉快無比。
曉非放下電話時想,真練出來了。
她聳聳肩,繼續工作。
一次熟兩次生,以後曉非在公司的公眾場所見到邱心偉,只點頭招呼,他們倆都沒有再提什麼香檳晚餐。
曉非略有一絲悔意,他見過她最失意落魄時的樣子,真不是好風景,他會不會傳出去?
恐怕不會,不是因為他為人老實可靠,而是因為他彼時也一般潦倒頹喪。
曉非略略安心。
他倆也算是患難之交,困難過去,一切就煙消雲散。
再過一陣子,曉非聽同事說,邱心偉同老闆的秘書走。
曉非見過他們一兩次,那女孩很年輕,恐怕不過廿一歲,嬌小玲瓏,異常漂亮。
他們會成功的。邱心偉經已痊癒,毫無疑問,他已準備妥當,可以捲土重來。
曉非很替他高興。
她從沒有透露,她同邱心偉在進入大新之前,已經相識。
至於她自己,唉,曉非想,再也不會在同事群中找伴侶了。
理想的工作有時比理想的異性還難找。
她不會陷自己於不義,吃一次虧要學一次乖。
工作忙碌,生活充實,曉非沒有接受同事的約會,晚間略覺寂寥,哀悼一下青春容易消逝之類,也就安然入睡。
工餘都沒有時間結識新朋友。
一個下午,正在忙,有人叫她,是邱心偉。
曉非相當意外。
「有事嗎?」
他放下一張火紅喜帖,一臉的笑容。
「呵。」
這麼快。「恭喜恭喜。」
「你呢?」
「我?我這次要跑尾班了。」
「努力嘛。」
「多謝你鼓勵。」
「我給你介紹。」
真是好同事。
「有機會再說。」
「曉非你一直是這樣淡淡的。」
他歡天喜地又到另一處去派帖子。
曉非目送他出去,站起來,把門關上,是的,痊癒了,可以開始新的故事。
姐妹
每一個人都知道,林丹林彤兩姐妹最友愛不過。
尤其是林丹,比妹妹大三歲,事事以妹妹為重,從來不與林彤爭執。
她是個模範。
父母去世之後,她倆相依為命,從來沒有相處得這樣融洽的姐妹,看上去就像孿生兒。
朋友笑問:「小彤,姐姐要是結婚,你會不會跟過去住?」
林彤答:「嘿,說不定是我先結婚,姐姐和我住。」
長輩說:「同胞而生,的確應該如此。」
事實上呢,事實可與表面現象一致?
往往我們看到的是一樣,事實又是另外一樣。
這一天,兩姐妹剛自外購物返家。
林丹先坐下舒舒筋骨,林彤卻把買回來的衣物一包一包拆開來看。
林彤對姐姐說:「給我倒一杯茶。」
林丹便斟出果子汁遞予妹妹。
「我說茶。」林彤瞪她一眼。
「又發什麼脾氣?」
「我告訴你,我要茶。」
「好好好。」林丹進廚房去。
林彤把衣服一件件拿出來往身上比,又一件件丟到沙發上,任由新衣溜到地板,比試完畢,一捆地捧起來,摔到一角。
林丹做好茶出來,林彤看一看,「太淡。」
「你自己動手吧。」
林彤咕噥,「每個女傭都要在週末放假,好不容易星期天在家希望有人服侍,卻又人去樓空。」
林丹不表示意見,把新衣拾起掛好。
難怪小彤生氣,今季不知恁地,件件夏裝都露出手臂,小小蝴蝶袖十分嬌悄,但是小彤偏偏不合穿,因此又鉤起心事。
算了,忍耐一下吧,反正她虧欠她,一定要忍耐。
林彤出來挑釁地問姐姐:「你為什麼逆來順受,為何任我放肆,為什麼不罵我?」
林丹吁出一口氣。
「說呀,」林形逼問:「說。」
「一點點小事,何用計較,我看你有點累,去休息一會兒,晚上還要看電影。」
林彤這才回房,重重關上門。
林丹站在窗前,發了好一會兒呆。
每隔一兩天就得無理取鬧,為一點點小事發一頓牢騷,拿姐姐出氣。
林丹已經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