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著天花板。
群姐安慰我:「表小姐,你怕找不到男朋友?」
我惋惜說:「萬達的氣質是難能可貴,可遇不可求的。」
群姐也默認。
這時候樓下有人叫我:「小雲!小雲出來玩。」
「你下去吧。」
我無精打采抓起外套!踏進球鞋裡。
萬里興高采烈的說:「小雲,多認識一個朋友,這是莉莉。」
我強顏歡笑地點點頭。
「萬達說:」小雲很情緒化,心情不好的時候面如玄壇。」
那美麗的莉莉笑起來如朵風中的玫瑰花,「別這麼說,人家會不高興的。」
「不要緊!」萬達說:「她性格像男孩子,很光明磊落。」
我啼笑皆非,撐起了腰,半晌作不得聲。
活該,不是老對牢他口口聲聲說只肯維持朋友關係嗎?報應立刻來了。
萬里馬上向我擠擠眼。
美麗的莉莉說:「我喜歡像男孩的女孩子,通常不那麼小心眼,容易做朋友。」
他們三個人一唱一和,熱鬧得很,本來我的角色被莉莉取代。
是我自己拒絕演出,我能怪誰?
「今天晚上我們露營,怎麼,參加嗎?」萬里說。
莉莉笑,「我最怕露營,第二天頭髮打結,梳都梳不直,很可怕的。」
我一向喜歡戶外活動,但這次卻作不了聲。
萬達問:「你呢,小雲?」
我搖搖頭。
莉莉轉動他的輪椅,把他推回屋內。
他們走得老遠的時候,我還聽見他們說:「……小雲……小孩子時叫小什麼小什麼怪可愛的,年紅一大還背個孩子氣的名字……」
立刻批評我!太不給面子了,我心灰意冷,什麼友誼都可以立刻反臉,我們認識不過短短一個月,算什麼一回事?
我這個人的最大缺點是過份熱情澎湃,所以連姨媽都趕了來教訓警告我。
那莉莉想擠我出局呢,豈有此理。我握著拳頭想,人家上門來欺侮我,我應該反擊才是。
傍晚我過去找萬家兄妹,看見他們在走廊中點著蚊香,一腳給我熄了,這裡根本沒有蚊子,一定是那莉莉嬌縱。
張伯同我說:「田小姐,他們都在書房裡。」
是的,在書房裡討論英國十八世紀詩人的作品。
偏生我對英國文學一點興趣也無,插不進嘴。
為什麼不談紅樓夢呢?這本書我最熟。
我咳嗽一聲,「為什麼不談紅樓夢呢,水滸傳也好。」
莉莉槍著說:「太古老了。」
「什麼古老?」我瞪她一眼,開始刺激她,「中國人不懂中國學問,簡直笑話。最討厭有些人以不懂中文為榮!」
莉莉臉上一塊青一塊紅。
我逼著萬達承認:「是不是?」其實我很少這麼卑鄙。
他尷尬。
萬里掩著嘴笑。
大家都穿著牛仔褲,偏偏莉莉穿長裙子,她有習慣一邊說話一邊走路,我伸腳踩她裙角,引得她差點摔倒。
她忍不住維持那嬌艷的風度,便沖看我說:「你這個鄉下人,到底幹什麼?」
我連忙轉過頭去尋找,「鄉下人!鄉下人在哪裡?」氣得她幾乎哭出來。
莉莉急急回房去,萬里邊笑邊去安慰她。
我終於與萬達單獨在一起。
我尚詛咒:「放一把蜘蛛,四腳蛇進來咬死她,」
「真毒。」萬達詫異,「你怎麼了!小雲?」
「長恨這種做作,扭扭捏捏的女人,風一吹會倒下來似的,」我狠狠的說:「媚狐子!」
「太不大方了,大家都是朋友嘛。」他說。
我瞪他一眼。
「你的佔有慾太強,小雲,自小被慣壞的,是不是?」
萬里出來說:「莉莉氣得什麼似的,說立時三刻要回市區去。」
萬達說:「我要看看她。」他進去。
萬里說:「不知怎地,她被蚊子咬得一塊一塊,明明點了蚊香,怎麼攬的?她最怕蚊咬。」
我乏味的坐下。多麼幼稚,我又失態了,為什麼不能事事聽其自然呢。
萬里問:「你怎麼了,小雲?」
我疲倦的抬起頭,「我也不知道,我猜我是妒忌成狂了。」
她不響。
「短短一個月上我嘲笑自己,「我就想霸佔著你們。」
萬里說:「大概你不大喜歡那樣類型的女孩子。」
對,說到我心坎裡去,我是不喜歡那樣的女孩子,像小公主一樣的珍貴,要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已經敗過一次在她們手中,現在看樣子又要再失敗一次。
萬里問:「你為何息得患失?小雲,告訴我?」
我不響。
「那麼去告訴萬達。」
「萬達現在怎麼會有空?」
「待會兒他出來,我叫他來找你。」萬里說。
「我先回去。」我說。
我回到家裡,才洗一把臉,萬達就推著輪椅來了。
「快快教訓我吧,我洗耳恭聽。」
「是你弄熄了蚊香吧。」他笑,「幹嗎這麼恨莉莉?」
我睜大眼,不知如何回答。
「小雲,你有什麼心事?」他問。
我靜靜的說:「我不喜歡你同莉莉在一起。」
「做朋友不可以這麼自私。」
我撒賴,「那麼我追求你。」
他微笑地擦擦鼻子,「你家人不滿意我少一條腿。」
「那怎麼辦?」我失望的問。
「別心急,我們再做一陣子朋友,慢慢觀察對方。」
「再觀察下去會有更多的莉莉娜娜玲玲。」我吃不消。
「小雲,我相信我是瞭解你的,你剛經驗過一段不愉快的感情,所以失去自信與安全感,因此要急急霸住一個人,是不是。」
我聽了這麼衷心話!眼淚汨泊流下來。他替我擦掉。
「別擔心,小雲,你會痊癒的。」他拍我的背,「別操之過急。」
我急急點頭,「你原諒我嗎?」
「當然。」他說,「好好睡,我回去了。」
我點點頭。
「我們明天見。」他說。
是的,我們有許多明天。
桌球室
幽暗的地下室,放著一張張撞球檯子,充滿煙霧,這是我的家。
我的生意很簡單,便是開著撞球室,招待客人來玩上一、兩局,收取租金,等打烊之後,我與清潔工人便負責清理場地。
我這裡地方乾淨,很多學生都樂意上來,人雜管雜,但是因為與警方關係良好,所以從沒出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