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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頁

 

  爽爽很低潮,「其昌,其實你說得對,像她那般的女人,有什麼資格生孩子?聯合國應該草擬法律,不該生的人而生,格殺勿論。」

  我反問:「殺誰?父母還是孩子?」

  「當然是父母!」

  「這些孩子的性格品質得自他們父母真傳,殺了也是白殺,你太不現實。」

  「那應該怎度辦?」

  我攤攤手,「學我,不聞不問,作育那些有前途的英才。」

  「你別以為你站干地上,壞人遲早染污這個社會,到時你那些英才連立足之地都沒有!」

  「這個問題太大,爽爽,你何必杞人憂天?」

  「人人不憂,天塌下來怎麼辦?」她聲音越來越大。

  「有人在憂呀,不是有那麼多社會工作者嗎?你只是個女記者,你的職責只是忠實地報導新聞。」我也拔高了喉嚨。

  「其實,我們別吵架。」

  「是你先吵起來的。」

  「我胸口作悶,想嘔吐。」

  「坦白的說:我也是。」

  爽爽忽然調皮的問:「咦,你的經手人是誰?」

  我為之氣結,白她一眼。

  「爽爽,你有時間的話,不如籌備一下我倆的婚事吧O」

  她低下頭。

  「我們該結婚了。」

  「我沒說不結。」

  「拖下去也不是辦法!一年才得十二個月。」我說:「一下子又一年,你嘛,越來越大,你母親嘛,老以為我沒有誠意,兩下不好,是不是?」

  「婚後沒自由。」

  「你要什麼自由?」

  「採訪新聞的自由。」

  「你的意思是,工作時間上的自由?隨你出入奔波,置家庭不顧,而我不得有異議?」

  「所以呀,我不忍叫你這麼委曲。」

  「太笑話,難道你懷著孩子也這麼勞碌?」

  「暫時來說,我不宜結婚。」

  我冷笑,「待你想結婚之時,我不一定侍候在側。」

  她怒目相視,「那麼你想到什麼地方去?」

  「我不敢到別的女人身邊去,我怕我沒有那麼長命百歲等你,早就一命嗚呼了。」

  她又笑起來,「趙其昌,你越來越討厭。」

  我歡曰氣。

  人家女孩子熱衷事業,不過是在沒找到男朋友時作為消遣,過度一番,爽爽簡直對工作入迷,家裡什麼都不理,單靠一個鐘點女修,我有時也問我自己:這麼外向的女孩子,會不會成為一個好妻子?

  我暗暗歎口氣。

  有時候半夜一點,她還坐在報館幫著譯最後電訊,兩點多看完大樣,與編輯相偕吃宵夜去:豬紅粥、油炸鬼,白天睡覺,電話的插頭拔了出來,待我放學的時間,約下午三四點,她才起床。

  這還是平時的工作時間,真的有要緊的新聞要趕的話,我的天,那才厲害呢,像上次越南難民潮湧入香港,她有一星期不眠不休的記錄。

  那時我一見到她,大吃一驚,喊道:「你自己都成了難民。」

  這便是林爽爽。

  我也嘗試說服她轉向娛樂版服務,她一口拒絕,叫我少侮辱她。

  這個倔強的女人,叫我又愛又恨。

  很多記者不兼攝影,但是她不一樣,她的攝影技術一等一,許多外國的新聞雜誌都向她買照片,這方面的天才為她帶來不少的外快,是以她的私家攝影器材也是行內人最好的。

  對著這麼一個女朋友,我有什麼好說呢?

  我下過哀的美敦書:本年內一定要結婚,否則──

  「否則怎麼樣?」她問。

  「否則,」我無可奈何說:「否則我哭。」

  本來這一陣子水靜河飛,沒有什麼新聞可做,偏偏她又迷上張碧琪,不可救藥。

  一年不知有多少家長向警方報失失蹤少女,除非爽爽是上帝,否則如何救這些兵知的靈魂於水深火熱?

  果然不出我所料,過了半個月左右,爽爽報告我一個驚人的消息:張碧琪牽涉在一件傷人案裡,有人因她持械殺傷情敵。

  我反而安慰爽爽,「也許這不是她的錯。」

  「她坦白同我說,兩個男人她都不喜歡,但故意挑撥他們為她打一架,你知不知道結果如何?三死兩傷,她身上背著那麼大的血債,依然若無其事!」

  我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問她為什麼要這麼造孽,你猜她怎麼說?」

  「『悶』。」

  「對了,其昌,真被你猜到了。」

  「她們的心思不難猜。其實我們何嘗不悶,天天上班下班,擠在人喜中,在教室內、永遠教那幾課書……只不過我們控制得好而已。」

  「那不然,其昌,暑假你可以去歐洲,你叫他們去哪裡?」

  我抓抓頭髮,「可是他們也不應就此操刀殺人呀。」

  「人心變了,戾氣十分,他們的獸性畢露,其昌,我非常的失望。」

  「我早說過你,熱情的人容易失望,這是必然的事。」

  「其昌,同時我也覺得累。」

  「天天工作廿四小時,想不累也不行。」

  「其昌,我決定休息一下。」

  我心一動,莫非時機已經到了?

  「我告了一年的假,停薪留職。」

  「呵,天大的喜訊。」我雀躍。

  「我們可以結婚了。」

  就這樣我們便樂洋洋的籌備起大事來。

  不是說笑,多謝張碧琪,要不是她擺出一副墮落得爛心爛肺的樣子出來,我的爽爽對她那偉大的事業尚唸唸不休。

  我們在一、兩月間便辦妥一切。

  新居、新家俱一應俱備,我為這頭婚事早已準備了三五年,婚後其樂融融,爽爽不再出去跑新聞,只在家撰些雜文稿,空餘時間把一頭家打理得整整有條。

  有一天下午,她說:「原來張碧琪被判入女量監禁所一年。」

  我冷笑,「她還算女童?」

  「其昌,你怎麼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社會上的渣滓。」

  「還有。」

  「什麼?」我沒好氣。

  「她母親死了。」

  「怎麼死的?」我非常震驚。

  「原因不詳,聽說是自然死亡。」爽爽說:「其昌,不一定要在歐洲念大學的女人才可以戀愛,碧琪的父母很相愛,孩子們也很聽話,直到他父親在地盤意外喪生,她母親才自暴自棄,淪落到這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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