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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頁

 

  小雅抬起頭,有點點喜悅,是嗎,何以見得?

  「我看到有傭人進出。」

  哦,那一定是搬進來了。

  「是個單身漢吧。」母親說。

  「你怎麼知道?」

  「是個鐘頭女傭,每日只來幾個小時。」

  沒想到母親的觀察能力也相當強,小雅原以為她只專注打麻將,她到底看到多少呢。?

  而其實,女兒的寂寥,母親豈有不知之理,只是愛莫能助,多說無益。

  小雅碰到對家的女傭,點點頭。

  主人大抵早出晚歸,從來沒有碰見過。

  小雅搭訕問:「買菜?」

  芳鄰廚房設備並不差。

  誰知女傭答:「都沒有人住,不過是抹抹灰塵。」

  小雅一怔。

  還在紐約?

  「也許下個月回來。」女傭說。

  小雅在心中算算日子,已經四五個月了,不少人為移民,在外國逼不得已逗留半年,也是常事。

  事情好像有點神秘。

  本來,一張照片可以代表許多言語,但是歐陽大宅裡全然沒有這樣東西。

  不過!他既然住在這裡,他遲早會得出現。

  有一宗小生意上門,小雅找到那位工頭。

  工頭先問她:「你對面的歐陽先生可搬進來了?」

  「還沒有呢,款子可付清了?」

  「剛收到最後一期支票。」

  「你與他直接交易?」

  「是。」

  「不經設計公司?」

  工頭搖頭,「他自己好像很有心得。」

  「有無說幾時回來?」

  「沒提起。」

  小雅有點失望。

  午夜,她在房中看書。

  母親推門進來,「還沒睡?」

  她反問:「這麼早收場?」

  母親在她床沿坐下來,歎口氣。

  「怎麼,輸了牌?」

  誰知母親忽然說:「一老一少,都這麼無聊淒清。」

  小雅本來在笑,一聽這話,僵住。

  「我沒有辦法,你應多出去走走。」

  小雅不知如何回答。

  「你父親只在星期天上午回來。」

  「你說說他,他會回來得勤一點。」

  「算了,管他愛去那一號。」

  「剛才輸還是嬴?」

  「輸輸輸,我一生都是輸。」

  「媽媽,這時刻發什麼牢騷。」

  「我擔心你。」

  「所有的大型舞會,我都有參加呀。」

  「為什麼沒有男孩子約會你?」

  「因為時機未到。」

  母親苦笑。

  「媽,你也累了,早點休息,明天又是另外一天,又有牌友等著你。」

  「你說,沒有那十三張麻將,日子怎麼過。」

  可不是。

  母親替她掩上門,出去了。

  所以有些人喜歡約會,從早到晚,排得密密麻麻,沒有半絲餘暇去想東想西。

  淋浴上床的時候,小雅不禁想:人人這樣珍惜的身體肌膚,到頭來還不是塵歸於塵,土歸於士。

  太空閒了,會想得很支。

  可很小雅亦不是一個工作狂。

  天氣由酷熱轉涼。

  清晨,已有些秋意。

  對戶人家的女傭早已躲懶,每星期只出現三次已經足夠。

  主人,還沒有歸期。

  小雅心意略動,他不是永遠不來了吧。

  明明不關她事,她為什麼好似在等他?

  晚上,小雅做了一個夢。

  隔壁人家終於搬來了。

  是一個十分年輕的男子,與他的新婚妻子。

  新娘子穿著雪白的禮服,掀開頭紗,一張面孔美得驚人。

  小雅醒來,拉拉被褥,凌晨三點,秋天真的到了。

  到初冬的時候,情況還沒有變。

  小雅已經放棄。

  倒是她母親說:「我問女傭如何拿薪水,她說到中區一間公司去支領。」

  「什麼公司?」

  「日新銀號。」

  歐陽、日新,自然,那是他們家的事業。

  「他好像排第四。」

  小雅笑,「你幹什麼,做私家偵探?」

  「不少人都認識歐陽家。」

  「爸同他們可有來往?」

  「你爸的事,要去問二號,我怎麼曉得。」

  小雅不響。

  一日趁有空,上去父親的寫字樓。

  他看見女兒還是高興的,那邊兩個孩子到底還小,而且嬌縱得沒個譜。

  寒暄幾句,小雅說到日新銀號上去。

  父親說:「沒有,沒有來往,歐陽家不是愛出鋒頭的暴發戶,不大出來走動。」

  小雅不知如何打聽下去,吁出一口氣。

  「你心中有什麼事?」

  小雅說不上來。

  「你媽說你益發孤獨了。小雅,喜歡什麼?說給爸爸聽,沒有辦不到的。」

  小雅只是笑笑。

  「許久沒出門了,可要去巴黎走走?」

  「爸,你有空多來看看母親。」

  她父親尷尬起來。

  「我走了。」

  這一條線索又告落空。

  日常生活越來越悶。

  小雅有時覺得胸口像要爆炸,再忍下去會得生癌。

  現代人的悲哀。

  穿得好吃得好住得好,卻深感不足。

  究竟渴望什麼呢。

  倘若希望結婚,組織家庭,養育孩子,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但追求真愛,在這個年頭,真是突兀詼諧。

  什麼是真愛?真心坦誠相處數十載,兒孫滿堂,也就是真愛了。

  那麼,小雅說,我嚮往激情。

  心中有一朵火,永遠燃燒,永不熄滅,絕端的快樂.無底的痛苦,忽冷忽熱,即使要命,也是值得。

  她有資格這麼做,還有精力,也有時間,只是,苦無對象。

  竟沒有一個人能叫她刻骨銘心。

  那個週末,有人來約,她便努力赴會。

  穿戴整齊了,去坐在那小伙子對面。

  他年紀與她相仿,很想討好她,同她去吃日本某,一邊滔滔不絕的說話。

  小雅很客氣的聽著,隔一陣子點點頭,表示共鳴。

  下午,他建議去看電影,小雅忽然疲倦了,用手背遮住嘴巴,打一個阿欠。

  那男生很震驚。

  小雅歉意地看他一眼。

  他把她送了回家。

  她也不覺有什麼損失,把手袋往床上一丟!人往床上一倒,笑了半晌,打個中覺,晚上,陪母親去喝喜酒。

  身上的首飾有些還是祖母傳下來的,寶石大顆大顆,鑲工考究,有家底便是有家底,時下能幹的職業女性就辦不到,戴來戴去,芝麻綠豆,三克拉算是大巫,十萬八萬置件東西幾乎沒宣告天下,多累。

  小雅靜靜坐在那裡,氣質是實在不錯的。

  散了席,同母親一起回家。

  在車上,母親在說一件事:「……才三十歲,病了兩年,沒有人敢同她母親說,年頭故世,都只說她去了移民,能瞞多久就多久,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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