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覺得這件事很不穩當。
「我想念她。」我整個人很落魄。
「請你控制你自己。」
我頹喪的低下頭,「謝謝你,大積。」
「怕什麼?她要是喜歡你,一定會有所表示。」
我原以為大積是空言安慰我,誰知道沒到半個月,小喬在長途電話中向我表示她要轉校。
一時我還沒想到自己交了好運,呆呆的問她:「轉校,轉到什麼地方去?」
「轉到你們這邊來。」她說:「忠強,你幫我打聽打聽,貴校美術系還有沒有空缺。」
「唉呀,」我喜心翻倒,「太好了!」
我像火車頭,飛速的為小喬辦轉校手續。以後咱們可順利了,天天能夠見面。
大積很代我高興。
我說:「能夠得到一個女孩子犧牲學業來遷就我,到底還是難得的。」
大積看我一眼,「女孩子怎麼同?她們上大學的目的也不過是為了找尋更好的對象,而我們,我們將來卻要報答父母照顧妻兒,差太遠了。」
我沉默。
信不信由你,我越發覺得大積這傢伙有意思。
好不容易等到秋天,望穿秋水,小喬來了。
我去火車站接她,她略為疲倦,而且也清減了,我匆忙替她提著行李,接她住宿舍。
小喬鬆口氣,同我說:「忠強,這次你幫我這麼大的忙……」
「咦,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客氣的?」
她雙眼忽然紅起來。
「小喬,怎麼,受什麼委曲?」我慌。
她用手帕抹一抹眼睛,「沒什麼。」
「一下子就習慣了,有我在這裡,你放心。」
她說:「忠強,你對我真好。」
「哪裡的話。」我想你為我轉校轉到這裡來,豈非對我更好?
就這樣,小喬來到我身邊。
我為她安排一連串節目,每個週末她都不會再寂寞。
每天上學,我管接管送。
不過小喬始終像滿懷心事。
我盡量逗她開心,使她參加我們的活動。她從那麼遠轉校來,我有義務使她熟習環境。
我拉著大積一起吃飯。
他說:「唐人街的菜那麼貴,你們兩個人去可以省一點。」
我很感激他的體貼,不過人多熱鬧一點。
「去吧,賞個面子。」
「我決定不去。」他拿起書本。
那天晚上小喬打扮得很漂亮,她見我一個人,便問:「咦,不是說大積要來?」
「他臨時有事。」
小喬頓時很失望,「噢。」
「怎麼?」我問:「你想見他?」
「很久不見了。」
「你想見他,吃完飯我們上他房間坐一會聊天。」
她點點頭。
「大積這個人其實是很夠意思的,面冷心熱,非常關心朋友,只可惜是個標準的書獃子。」
她小心的聆聽。
「我們在香港就認識,不過到了此地才成為好朋友。」
「他有沒有女友?」
「沒有,連我都沒有女友,他怎麼會有?」我一方面表示自己的清白。
小喬微笑,「可是忠強,我聽人說,你有個綽號,叫中國唐璜。」
我漲紅臉,立刻說謊:「沒有,人家陷害冤枉我。」
小喬但笑不語。
一頓飯吃得很輕鬆,五十美元。
我把車子往宿舍開去,在樓下接待處打電話上房間,久久沒有人接聽。電話在走廊裡,也許大積算準不會有人找他,不出來聽。
我說:「來,小喬,上去吧,反正房間我佔一半。」
可是上得房來,發覺大積已經熟睡。
這傢伙,大頭埋在枕頭裡,錄音機使勁地在播,小提琴協奏曲,吵耳得很,他均勻地發出鼻鼾聲。
我對小喬笑道:「你看,多丟臉,睡得像隻豬。」
小喬說:「他真可愛。」
「誰說不是呢?他似個小孩。一點心事都沒有,一倒在 床上便睡。」
小喬說:「我告辭了。」
「我送你。」
小喬與大積無緣,這一點可以肯定。
我的一顆心卻定了下來,因為小喬時刻在我身邊。
大積問:「你跟那妞,進行得如何?」
「我覺得我們始終在好朋友階段。」沒奈何。
「與你一貫手段不符。」大積取笑我。
「她是不同的,「我辯道:「我們是有將來的。」
大積笑:「你認識每一個女孩子都這麼說。」
我不響,我何必要大積相信我,小喬知道便行。
「學期考試,老弟,留點神。」
「得了。」
「那小妞唸書可認真?」
「昨天她才跟我說,要抽多點時間溫習,本星期不約會。」我無奈地說。
「咦,是個不錯的學生哇。」
「根本就是,你對她有偏見。」
不久我便發覺小喬愛哭。(她任何習慣都是可愛的。)
她也不是嘩啦嘩啦的哭,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她便眼睛水汪汪,隨時會落下淚來,但又忍住忍住的樣子,端的可愛無比。
有時女孩子還是柔弱點的好,那才具溫柔本色,惹起男人保護她們之心。
不過我最怕看到女孩子哭。
女人的美是短暫的,應該在美的時候活得像朵花,令她們傷心落淚的男人都不得善終。
我要令小喬高興,這是我的信仰。
但小喬始終不自覺地露出患得患失的情懷。我追究過她、問她,也觀察過,始終尋不到任何蛛絲馬跡。不會是想家,這點我很清楚,現代青年想家頂多想三天。
她來我們這裡都快三個月了,功課業已跟上,大家都知道美術系新來一個標緻的女郎,都喜歡她。
有人問:「忠強,追她嘛?」
我但笑不語。這次他們錯了,追是追,不過是人追我,不是我追人。
當然我不會到處誇口,說小喬為轉校,就是為了接近我,但是心中禁不住得意,將手插在口袋中,吹起口哨來。
看樣子我那中國唐璜的綽號要改一改,我已許久沒有看過別的女孩子,我的心思已經全部放在小喬身上。
我又打算搬出來住,宿舍不方便招呼小喬,如果能夠找到一層小公寓,似模似樣,形勢上強許多。
我又要說服大積,因為獨立負擔一層公寓的租金是沒有可能的事。
大積又反對,他無論什麼都要拚命反對,我沒他那麼好氣,他的理由可充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