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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你喜歡這裡吧,媽媽?」

  「喜歡,這裡多靜寂,沒有稅局,沒有銀行,沒有老闆,又不用理會家庭雜務,沒有人事紛爭,來了不想走。」

  「媽媽。」越秀過去握住她的手。

  「女兒,讓我好好看清楚你,往日為口奔馳,一直沒有好好照顧你們。」

  「媽媽已經做得很好。」

  母女握住手,「越秀,留下來陪媽媽好不好。不要回去了,母女倆就這樣長相廝守。」

  「我在外頭還有許多事要做。」

  媽媽感喟,「是,你還年輕。」

  越秀站起來,「有空再來看你。」

  媽媽向她揮道別。

  黃令義聽了這則故事,呆半晌,溫言對未婚妻說:「你太累了,難免胡思亂想。」

  「不,小花園絕對是真的。」

  「聽聽,這是什麼話。」他拍拍她肩膀。

  越秀有點失望,黃令義不相信她呢,不過不要緊,日後她會慢慢向他解釋。

  他們如期結婚。

  那真是越秀一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日子。

  連妹妹都覺得走了眼,也許,姐姐真的降得住黃令義這傢伙。

  那一段時間,越秀最少到小公園去。

  俗務太多,她無法集中精神冥想。

  婚後一年,越秀懷孕。

  是那個時候,黃令義開始變了樣子。

  應該抽更多時間出來陪妻子,但是黃令義的應酬反而忙起來。

  越秀很少見到他,她早睡早起,他遲出晚歸。

  同他說過一兩次,黃令義反而一臉詫異,「越秀,你是時代女性,為何婆婆媽媽,你想我餵你吃還是抱著你睡?」

  越秀反而羞愧了。

  直至她在早上,發覺丈夫床上沒有睡過人,他根本沒回來過。

  妹妹來探望她,「姐,黃令義在外頭搞得很不像樣了。」

  越秀沉默一會兒,「你有何忠告?」

  「你又不吃地飯,事情簡單得多,愛留即留,不留即走。」

  「有無必要忍耐?」

  「人家那些太太苦苦死忍,是為了錦衣美食,你為什麼?」

  「可是孩子還沒有出生。」

  「此事與孩子無關,是你與他之間的糾紛。」

  越秀心如刀割,茫然抬起頭來,妹妹是這樣英明,她卻是這樣窩囊。

  妹妹安慰她,「別擔心孩子,婚姻失敗的女性,也有權擁有孩子,抓住一點點親情。」

  「可是黃令義為何那樣對我?」

  妹妹不耐煩了,「姐,我們何必浪費時間研究他人心態意願及所作所為?你可以接受便接受,不然的話,便拉倒。」

  越秀耳畔嗡一聲,陷入沉思中。

  她心境忽爾平和,推開一道門,走進她熟悉的花園。

  母親坐在一大蓬梔子花邊。

  「媽媽。」越秀過去一把抱住。

  「越秀,好久不見。」

  「媽媽,我煩惱之極。」越秀落下淚來。

  「哎唷唷,人生本如是。」

  「偏偏還要把小生命帶到這世界上來。」

  「不要反悔,對孩子不公平,他有他的命運,遭遇也許非常幸運快活。」

  越秀苦笑。

  媽媽輕輕摸撫她的面孔,「我兒,別叫挫折打敗你,鼓起勇氣來應付。」

  「我覺得十分軟弱。」

  「別擔心,記住上帝的應允:日子如何,力氣也如何。」

  「是媽媽。」

  「聽見沒有?妹妹叫你。」

  「我要回去了。」越秀站起來。

  「姐姐,姐姐,你怎麼了。」妹妹握住她的手直搖。

  越秀與妹妹擁抱。

  「婚姻失敗確是悲劇,但是在今日已是相當普通的事。」

  「我會記住你這話。」

  越秀又拖了一段日子。

  不久她生下女兒,那小小臉蛋似足阿姨,越秀緊緊把嬰兒擁在懷中,真的,孩子歸孩子,誰說婚姻失敗的女子不能擁有一個孩子?

  妹妹替她找到保姆,並且帶來簡單行李足足陪了姐姐一個月。

  對於姐姐的婚姻狀況一字不提。

  孩子滿月,越秀感激地對妹妹說:「也許該為她添多個妹妹。」

  妹妹冷笑,「不是每個妹妹都像我這樣好。」

  越秀連忙說:「這絕對是真的。」

  妹妹這時看到案頭上銀相架裡的全家福照片,默默無言,似一點感覺也無。

  越秀說:「妹妹你真是鐵石心腸。」

  妹妹忽然轉過頭來,凝視姐姐,「連你都不瞭解我,掉盡了眼淚,亦於事無補,做什麼戲?不如強顏歡笑,利人利己,我的心碎過幾次,我生活的壓力有多大,何必告訴你知,人人自顧不暇呢。」

  原來妹妹不但堅強,且有智慧。

  妹妹笑,「該離婚了吧?」

  越秀點點頭。

  那日黃令義回來,「找我?」

  越秀點點頭。「是,有話要同你說。」

  黃令義自然知道是什麼話,「孩子歸你,房子也歸你,存款一人一半。」

  越秀低頭不語。

  黃令義坐下來,「我希望獲得探訪權。」

  「你抽得出時間?」

  「當她大一點時候,爸爸自然會帶她到高爾夫球會去喝下午茶。」

  越秀忽然抬起頭來,「令義,還記得你說過會陪我逛那小花園嗎?」

  誰知黃令義拂袖而起,厭惡地說:「拜託拜託,王越秀,你已經不是十六七八,請別老天真裝神弄鬼好不好?」

  越秀愣住。

  他真的傷了她的心。

  至此夫妻倆已完全失去溝通。

  黃令義見無話可說,取過外套,便出去應酬。

  越秀待他走後,走到書桌面前,在備忘錄上寫下「換鎖」兩字。

  算一算,他們共結了婚兩年多一點點。

  據說這是現代人婚姻的平均日期。

  越秀與黃令義分了手,表面上不露出來,自尊十分受到傷害,人一日比一日瘦。

  白天挺去上班,夜裡熬不住,半夜起來嘔吐,病過一兩天,好了又勉強再撐著去,心中有些自暴自棄,只想起不來也就算了,孩子總會大,妹妹可以照顧她。

  到了這種地步,又傷心落淚,半夜抱著嬰兒,孩子管孩子哭,母親管母親哭,母女均不瞭解對方的眼淚,本來以為母女會得相依為命,卻不料各人有各人的需要。

  幼兒需索無窮,越秀為之筋疲力盡。

  漸漸開始怕她,與她疏離,把她完全交給保姆。

  一日在公司,開完會,回到私人辦公室,只覺非常疲勞,坐在椅子上,用手撐住頭,沉沉然,忽爾來到了小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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