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間,他們自通宵營業咖啡座的落地玻璃窗門看到天空已經是魚肚白。
「天亮了。」岱芳無比詫異。
這老天息地不識相。
「我要回酒店去收拾行李了。」
「我送你。」
「你不怕累?」
岱芳微笑,「一次半次,還撐得住,下不為例。」
他的行李十分簡單,岱芳在酒店樓下只需等他十分鐘。
她駕車送他往飛機場。
「祝岱芳,我從未試過與異性如此投機。」
岱芳迷惘地答:「我也是。」
「祝岱芳,我們一定要預訂下一次約會。」
「幾時呢,在什麼地方?」岱芳有點氣餒。
「我未婚,你也未婚,我們已經比許多人幸運。」
「是,是。」岱芳沒聲價認同。
「你會到紐約來?」
「暫時不,但我下星期會到倫敦。」
「就約在倫敦,以後再想辦法。」
「我們會有機會嗎?」
「有志者,事竟成。」
岱芳又笑了。
這個人怎地可愛。
他與她在候機室擁抱一下。
然後他就進去了,早班飛機,上午八時起飛。
岱芳失了一會子神。
何少明是她所知道最體貼的男性之一,有比他更好的,但那多數已是人家的丈夫,
人家的父親。
對伴侶的要求,條件並不苛刻,但岱芳希望他是智慧型。
何少明完全附合條件。
不過,人走遠了,還會有什麼結果。
一晃眼,陳憬波家嬰兒已經彌月之喜。
在家請了一桌酒,祝岱芳坐在首席。
她帶了禮物去祝賀,表嫂喜氣洋洋迎出來,一點不見產後抑鬱,身段亦差不多恢復原狀。
「送了什麼?唷,又是這等無用之名貴衣物及金飾,唉,不如送一打小白毛巾好過。」
「太不客氣了,嫌這嫌那。」
「來,我帶你這功臣去見見小傢伙。」
小東西睡在他自己的房間裡,一張面孔像只小皮球,精緻的五官,毛毛頭,忽然之間打個阿欠,岱芳嚇一跳,退後一步。
要到幾時才可狠狠親吻他?
恐怕要到幾個月之後吧。
岱芳大氣不敢透一口。
表嫂趁嬰兒房沒有人,便說:「岱芳,你的婚姻大事怎麼樣了?」
「一籌莫展,沒有適合的人。」
「怎麼會,你是上班的人,怕不認識千來兩千個王老五。」
岱芳攤攤手,「我嫌人,人嫌我。」
「連略為鍾意的都沒有?」
岱芳抬起頭,空想一陣子,歎口氣。
「這表示有?」
「他走了。」
「走到哪裡?世界那麼小,幹麼不追著去?」
「我沒有追人的裝備。」
「去添置呀,球鞋,運動衣,由我贊助。」
岱芳無奈,「我不是體育家型。」
「他是誰,我們認識嗎?」
岱芳先是不願意說,後來答:「是憬波同事,叫何少明。」
「何少明,名字好熟。」
「出去吧,客人在等我們。」
岱芳惆悵,一個月過去了,她並沒有得到何少明任何訊息。
她本來要赴倫敦,可是公司派了別人,「岱芳,實在不能放你走,我們需要你」,她有時會呆坐傳真機前,等待信件,署名人最好是何少明。
那個矮個子不知怎麼樣了。
自從中學畢業後還未曾那麼想念過一個人,真是奇怪,祝岱芳一向以為她已經沒有那種閒情。
她又歎了一口氣。
隔了一個星期,憬波約她午膳。
整個小時,就是不停說他兒子多麼可愛,並且十分肯定,那嬰兒有音樂天分。
岱芳一直微笑。
每」對父母都如此看他們子女,岱芳希望將來她有機會做個例外。
「岱芳,你聽膩了吧。」
「還好,還可以接受。」
「岱芳,你也該努力籌組幸福家庭了吧。」
「別提我那筆。」
「岱芳,有個人想認識你。」
「誰?」岱芳百般無賴,「泰山?」
「不,是蝙蝠俠,岱芳,振作些。」
「他會明白嗎?」
「誰?」
「蝙蝠俠。」
「岱芳,後天,我代你約了後天。」
「什麼,你代我約一個陌生人後天?你有權販賣我的時間嘛!瞎搞。」
「你不會後悔。」
「我不會赴約,當然不會後悔。」
「聽我說,岱芳──」
岱芳搖頭擺手,「毋須再提。」
可是她一回到辦公室,表嫂的電話銀著來了。
「不用做說客。」
「小胖第一次出外喫茶,你做姑姑肯不肯任陪客?」
岱芳自心底笑出來,「何時,何地?」
「後日下午三時文華咖啡廳。」
「喂,後日星期四,我要上班。」
「週末太擠,對嬰兒不好。」
「好,遷就小胖,替小胖穿那套我買的藍色水手裝。」
「一定,一定。」
岱芳與那幼嬰有特殊感情。
可是,她心底有把聲音這樣說:祝岱芳,你老是這樣找慰藉,恐怕不是辦法。
星期四,她自辦公室偷出來,去與那幼嬰見面。
表嫂居然比她早到,攜嬰出遊的陣仗十分偉大,保母跟在身邊,司璣大抵在外頭等。
小胖已經會得笑了。
岱芳剛欲伸手去抱,忽然聽得身後有人說:「他已經那麼大了。」
岱芳雙手凝住半空,是何少明。
她輕輕轉過頭去,可不就是何少明,仍然是那溫和可親的笑容,可是這一次他雙目中充滿憐惜之情,「你卻瘦了,岱芳。」
岱芳要隔一會兒才能把喉頭的哽咽壓將下去,「你是路過?」
「不,我已要求公司將我調到本市,從此不走了,並且我來向你求婚。」
「嘎,求婚?」
岱芳無助地看向表嫂,可是表嫂、保母、嬰兒已經不知在什麼時候跑到另一張桌子去坐了。
岱芳猶如在夢中,「求婚?」
何少明笑,「那意思是,讓我們結為夫婦,要是你不嫌我的話。」
「不太快了嗎?」
「我看過許多荷裡活電影,不,不算太快,我們認識已經個多月。」
「我們只見過一次。」
「那不是問題,以後我們可以天天見面。」
「我們有充份的瞭解嗎?」
何少明溫柔的看著岱芳,「你認為呢。」
岱芳笑了。
「這個月內我已把事情想得很清楚,我帶了一枚第凡尼戒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