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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頁

 

  「好,如果星德不來,我一個人來。」

  弟弟仍是好弟弟。

  他離去沒多久,電話鈐又響,桂波以為是慎滿還有話說,連忙問:「是否漏了東西?」

  那邊卻是一把女聲,輕輕說:「李醫生。」

  桂波一怔,「誰?」

  「李醫生,是我,胡星德。」

  桂波沒想到是她,一時作不了聲。

  「李醫生,我們又見面了。」

  「你好嗎?」關懷是由衷的。

  「很好,謝謝,我發奮圖強,又站起來。」

  「聽慎滿說,你還建立了事業。」

  「我在倫敦有一家小規模室內設計公司,雇著十多名夥計。」

  「真替你高興。」

  「李醫生,真沒想到慎滿是你弟弟。」

  「世界越來越小,有緣份的人總會碰到一起。」

  「我們相愛。」

  「看得出來。」

  「李醫生,這是我人生轉捩點。」

  「不,」桂波聲音非常溫和,「你決定重新振作的時候,已經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胡星德輕輕說:「李醫生口氣同從前一模一樣。」

  桂波笑了。

  「祝福我。」

  「很高興看到你心身都痊癒。」

  桂波沒想到她言之過早。

  傍晚,慎滿大惑不解地同姐姐說:「星德留下一張字條,獨個兒回倫敦去了。」

  桂波一怔,不置可否。

  「奇怪,她從來不鬧意氣,也不是一個小心眼的女子,究竟是什麼道理?」

  「回去一問她不就知道了。」

  「也罷,索性早些回去。」

  李慎滿如熱鍋上螞蟻,當晚就乘飛機趕回倫敦。

  陸榕基問:「為什麼?」

  桂波揚起一角眉毛,「你指哪件事?」

  「為什麼你不展開雙臂歡迎朝星德?」

  桂波解釋,「她心中一定會有芥蒂,將來必然會帶著慎滿疏遠我,她很聰明,知難而退是最好方法。」

  「多可惜。」

  桂波的聲音十分溫和,「世上憾事根本太多。」

  「你可把你知道的告訴慎滿,聽他意見。」

  「我怎可揚人私隱,我是醫生,她是病人,一切要守秘。」

  陸榕基看著女友,「你不喜歡她。」

  「錯,我不但喜歡她,而且十分欽佩她。」

  「可是,做弟婦又是另外一回事。」

  「榕基,這樣說不公平,從頭到尾,我沒加插過任何意見。」

  陸榕基坐下來,「對不起,我言重了。」

  「你認識馮玉蘭吧,她弟弟一畢業就要結婚,她不過勸一句:『不如先做事業』,結果弟婦不允許她參加婚禮,五年來不與她說一句話。」

  「世上竟有那麼多那麼深的恨。」

  「我見過這種例子,真不敢吭半句聲。」

  翌年,桂波與陸榕基結婚,慎滿來參加婚禮,帶著兩份禮物。

  「一份是星德送你的。」

  「你與她怎樣了?」

  「分了手,仍是好朋友。」

  啊,掛波低下頭。

  「是她堅持我們在一起不會幸福,可是分手後她又比我憔悴,真難瞭解女人的心理。」

  桂波放心了。

  他倆的禮物非常名貴,是一對金錶。

  桂波始終慼慼然,她沒有遵守諾言,那個下午,看到慎滿身後的星德,如果立刻張開手臂,把她擁在懷裡,事情的發展可能完全不同。

  可是她心底下總希望弟弟的對象背景比較單純,故此她沒有鼓勵基德,許多事,不贊成也就是等於反對。

  桂波有點慚愧。

  胡星德到紐約來開辦分公司的時候,又與桂波聯絡。

  桂波很樂意與她喝荼,見面時只覺她更加神色飛揚。

  她解釋:「這邊的客人多,索性設一個辦公室。」絲毫沒有驕矜的意思。

  「真替你高興、」到今日地步談何容易。

  胡星德忽然說:「我曾許下諾言,不叫愛護我的人失望。」

  桂波訊:「你已經實現了諾言。」

  「李醫生,我仍然多謝當年你的援手。」

  「不足掛齒。」

  「慎滿已找到新女朋友了。」她滿臉笑容。

  「是嗎,」桂波說得很技巧,「我還沒見過,他一向自有主張。」

  「那女孩很年輕,是他建築公司裡的見習生。」

  「你與他仍有聯絡?」

  「大家還是好朋友。」

  桂波緊緊握住她的手。

  尋找原著人

  楊小波呻吟一聲,自長沙發滾到地上。

  她唷一聲,這一下躋得頗痛,可是並沒有令她站起來。

  宿酒未醒。

  她緊緊閉上眼睛,太陽已自窗簾縫探進來,可見天日已經不早,究竟是什麼時候?

  小波但願長眠不醒。

  自從母親辭世之後,她就沒振作過,接著不知為著什麼,男友羅深海又離她而去。

  小波本來就喜歡喝上幾杯,現在每天晚上更加名正言順自斟自飲,直至作滾地葫蘆。

  起不來,那還怎麼工作。

  收入一成問題,人也邋遢起來,不消一年,親友簡直竄避。

  唉,口渴,小波不得不掙扎著爬起來。

  廚房沒有開水,礦泉水又全部喝光,她真怕會渴死在公寓裡。

  終於,她取過一隻紙杯,盛一些自來水,喝下去,潤一潤炙熱沙啞的喉嚨。

  她頹然坐下,真是,怎麼會搞成這樣。

  小公寓還是母親的遺產,幸虧如此,不然真的要睡到街頭。

  搬進來時好好地整潔的公寓現在亂成一片。

  小波根本沒有心情做家務,換下髒衣服堆一角落,已經像山一樣高,家俱上灰塵厚得可以寫字,廚房鋅盤碗碟從來不洗。

  垃圾也不倒,床鋪不高興整理。

  失母,又失戀,頹廢也是應該的。

  小波呻吟一聲。

  書桌上堆滿了原稿紙、字典、參考書與各式各樣的筆。

  啊對,楊小波的職業是寫作人,俗稱作家。

  情緒未曾陷入低潮之前,她一日撰寫三個專欄,一年總有五六本小說及雜文結集出一,是個十分受歡迎的寫作人。

  這」年來,聲望並沒有下跌,可是專欄卻早已結束,提不起勁來天天交稿。

  電話鈐響。

  小波按著劇痛的額頭去取過聽筒。

  一把熟悉的聲音說:「居然起來了。」

  小波感激地答:「余大編輯,只有你還記得我。」

  「可不是,我愛才若命,喂,下星期副刊改版,你同我們寫小說及雜文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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