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種感覺寫出來呀。」
「有人要看?」小波並無信心。
「小波姐姐,世上普通人多,能有幾個英雄天才俊男美女,尋常的題才娓娓道來,反而更加可以引起共嗚。」
「我寫不出來。」
「不,你懶。」女郎動氣了。
「喂,我寫不寫管你什麼事?」
女郎凝視小波,「你到今天,還不知我是誰。」
「我的碓不知你是誰,問你,你又不說。」
「連我你都忘了,你還有什麼希望,我還有什麼希望。」女郎雙目開始潤濕。
小波心中一動,太熟悉了,好似親人一般。
「你逃避一年,忘記了我。」
小波退後兩步,結結巴巴,伸手指著她,「小蝶……蝶戀花,你是邵小蝶,我小說的女主角。」
那女郎含淚微笑,「天良未泯,終於想起來了。」
小波淚流滿面,「你是我最受歡迎小說的女主角,天呀,你怎麼會變成真人出現在我面前?莫非我已酒精中毒,抑或精神崩潰?」
邵小蝶一手按住小波,「別震驚。」
小波無法接受,「你怎麼可能變成真人?」
「我們最終都會擁有獨立的生命。」
小波連忙喝一口酒鎮定神經。
邵小蝶仍然微笑,「我有好奇心,放前來尋找我的創造主。」
小波呆呆看著她。
「我失望了。」她攤攤手。
小波面露愧色。
「你看看,你失落,你頹廢,為著一次失敗的戀愛──」
「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他叫羅深海,下個月就另娶淑女可是?」
小波呻吟一聲。
「你軟弱得連你筆下的女主角都不如!」
「喂,客氣一點。」
「昨天我看到你,心痛得要命,什麼,這就是我的原著人?不不,我不要,我不如做無主孤魂算了,你的屋子像垃圾站,你的人似流浪漢。」
小波怔怔地落下淚來。
「廿多歲人,大好前途,我們都愛你,讀者與編者都等你交稿,我在等你發展我的前途,你怎麼可以棄我們不顧。」
小波一額汗,用手掩著面孔。
邵小蝶深深歎口氣,「我要說的都說完了,一切看你自己了。」
「小蝶我──」
「我情願王子雲是我的原著人,他每朝清晨便起床寫作,思路清晰,態度誠懇,小說銷路一直很好。」
小蝶用的是激將法。
「我有事,明天再來看你。」
小波真想問:你有什麼事?你是我書中的女主角,由我安排了劇情,你才有地方可去,有事可做呀。
合小蝶離去之後,小波鼓起勇氣,取過外套,去看相熟的陸醫生。
陸書生替她檢查身體。
「一切正常,酒可戒則戒。」
「請給我藥物輔助。」
「不可,否則稍後又要戒藥。」
「就憑肉身掙扎?」
「我相信楊小姐你有驚人意志力,不然做不成作家。」
「醫生,最近這幾日,我看到了我小說裡的女主角。」
升醫生沉默一會兒才說:「我介紹你去看任醫生,他是一個很好的心理醫生。」
「不不,我並非神經病。」
「你有心理障礙。」
「陸醫生,我真的沒事。」
「病人通常會經過一個否定期。」
「我完全健康。」
「那麼,去理個發,化個妝,置幾件新衣服。」
「這是你的處方?」
「是。」
「謝謝。」
這些都是良藥,且不苦口。
楊小波發覺她瘦了許多,可穿四號衣服,頭髮剪短後,像換了個人,臉上露出些微孤傲,有絲特殊氣質。
走過珠寶店,她進去選購耳環。
售貨員慇勤招待:「短髮,選這副鑲鑽小圈最好,天天可以戴。」
小波點點頭。
售貨員忽然問:「你是楊小波小姐吧,我最喜歡你的作品蝶戀花,看了五次,每次都哭。」
「可是,那不是一個悲劇。」
「但是女主角邵小蝶的深情叫人感動。」
「啊。」
「楊小姐,謝謝你寫那麼好的故事給我們看。」
「多謝你們捧場才真。」
「下一個故事叫什麼,幾時動筆?」
小波聽見自己說:「嗯,快了。已經在構思。」
「楊小姐,請幫我簽一個名字。」
回到家,把大包小包衣服放下,戴上新耳環,小波斟了一杯香濃咖啡,坐在書桌前,攤開稿紙,重新開始她的寫作生涯。
她緊緊握住一管筆,手心冒汗,指節酸軟,可是她不理,咬緊牙關寫下去。
三四頁紙之後,文思開始暢順。
她這樣寫:「寫作人命運坎坷,前輩遭遇千奇百怪,最常見的是身後蕭條,有些到七老八十還需筆耕找生活。」
「脾氣孤僻,不合群的居多,紅極一時,在事業滑落後自尋短見的有,遠走他鄉,流落在小鎮教書的也有……
「寫作人聰明伶俐,能說會道,又自命不凡,可是一與生活打仗,三兩個回合,便敗下陣來。」
小波抬起頭,歎口氣。
余編的電話來了,「在幹什麼?」
「寫稿。」
「什麼?」
「寫稿,沒聽清楚?」
「謝天謝地。」
「余編,多謝你鼓勵。」
「我鼓勵過許多人,才華成績都不及楊小波一半。」
「別說這些了,我得繼續寫。」
「是是是,大作家,不打擾你的文思了。」
那天,小波工作至深夜。
第二天,起來沐浴梳洗,又伏案再寫。
累極,她在長沙發上打一個盹。
夢見邵小蝶微微笑,「不要辜負我。」
「不會,」小波答:「在續集裡,你會嫁一個很好的人。」
「喂,好是不夠的,多加幾錢優點。」
「這樣吧,大方豪爽,又有幽默感。」
小蝶接上去:「會跳舞,會接吻。」
小波笑出來,「可需有錢?」
「當然富甲一方,還得有文化。」
「可以可以,我一定寫上去。」
「還有,對我情深如海。」
「關鍵就在這裡,否則,要來何用。」
原著人與她的女主角相規哈哈大笑。
小波的好夢被門鈴喚醒。
她怔怔地坐在沙發上。
完全家其的一樣,莫非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一切不過是她真實的幻覺。
這」段日子,精神實在恍忽,時時處於異常狀態,看到不應該看到的事物,也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