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問:「碧莉,撇開其他的不談,你心中是喜歡我的是不是?」
她一怔,笑說:「我從來沒否認過這一點。」
我默默頭,「多謝你。」
她凝望我很久,說:「將來誰嫁了你,我都會妒忌。」
不知道為什麼,聽了這句話,舒服得要死,這是碧莉第一次對我有任何表示。
到倫敦正是春天,畢業後第一次回去,居然有歸屬感,受訓之餘頗為空閒,在公園散步,大雪紛飛之餘,寫信給碧莉。
碧莉回信說,「想不到你寫到一手好信。」
我知道這是我的一次機會,我不會放鬆,很多男人在約不到女郎午膳之餘,就作放棄論,欠缺誠意,我不會。
星期日夜裡,我會打長途電話給她。
開頭她並不在家,我留話後再耐心撥過去,三數次之後,她自動留下來等我。
我不介意「追求」這個繁複的儀式,碧莉是值得的,香港的辦公廳充塞了各式顏料堆成的仿牡丹,她是罕見的一幅山水真跡。
追求的藝術早已湮沒,男女一見面,看電影喫茶跟著跳上床,為寂寞結婚,再寂寞便生孩子,漠視感情與生命……我是老派人,我不輕易放棄,最重要的是,碧莉也懂得這一門藝術,她不會當我是表錯情的傻瓜。
她的生日會,在一月,我到國際花店去訂花,二十六枝玫瑰花。
女店員羨慕的說:r幸運的女郎,這年頭,男人不肯送花了呢。」她眨眨藍眼珠。
我苦笑。
如果我要風流一番,易如反掌,可是弱水三千,只看中一個籃碧莉。
我心中長記她爽朗的笑容……
外國的生活非常適合我簡單的要求。如果能夠與碧莉結婚,留在倫敦,憑她的風趣與才幹,我會是最幸福的丈夫……我滔滔不絕地把這一切記錄在信中,寄出去,寄出去。
碧莉問:「你知否你到倫敦六十天,我已收到七十封信?」
我很害怕,我不知道我竟那麼能寫。
幸虧碧莉又說:「我很喜歡讀你的信。」
三個月受訓期滿,我接到通知,再延期三個月。
我急忙撥電話通知碧莉,她不在家,我打電報回去。
她的電話接到我宿舍,她說:「我很失望。」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與我接頭,說帶有情意的話。
另外三個月。
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分別三個月尚可以說是恰到好處,分別六個月就不是那回事,我會失去她。
失去她自然尚有別的女孩子,但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不一樣。
復活節放假七天,我不管三七廿一的買了來回機票返香港。臨出門輕描淡寫的與碧莉通電話說:「我順便回來一次。」我不想小家子地說那種「特地回來看你」之類的話,造成彼此的心理負擔。她也很大方,只是:「歡迎之至,我們可以一起歡渡節日了。」
在飛機場我看著她只懂得笑,她用力與我握手。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另人,我已經盡了力來追求她了。不過這句話我暫時不會說出口,要等八十歲的時候才會告訴她。
碧約會不會感動,我不知道,我並沒有要求什麼,她甚至可以不陪我,不理我,她不是我的奴隸。
或者我是傻氣的人,或者碧莉是對的,有些男人買一杯咖啡,便想要女友的靈魂,不管身份地位,他們只懂得汲取汲取,但我不是那樣的人。
碧莉整個假期陪伴我,我很感激的說:「看,如果你沒有空……」
她打斷我:「別嚕嗦。」
我的假期過得很愉快,而我知道,碧莉已經被我留住了。
臨走那天我發脾氣:「簡直不想走。」
她笑,「你不走,我飛機上豈非沒有伴?」
「什麼?」我跳起來。
「我請了假往歐洲逛呢,到巴黎剛好是初春,風景如畫,本想與你同一班飛機出發,票子都訂好了。」
我大喜,覺得暈眩,「那麼,那麼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她說:「你又來了,事事都要我告訴你,向你報告,有這必要嗎?」
「碧莉——」
她轉過頭來,低聲說:「我不能忍受旁的女人嫁你,我想唯一公平的方法,便是我本人嫁你。」
碧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