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面覺得很是。
俊華說:「難怪毛毛要懷疑你!換了是我,我也不想信你結不了婚。」
我馬上打一個電話給毛毛。
毛毛不想聽,是她母親做好做歹叫她來接聽的。
廿三歲的女兒,只有一個男朋友,如果這樣的事,從頭開始,一下子就老了,還真不知道在家要耽多久,做母親的當然希望少生一事好點。
毛毛在電話中不作聲。
我說:「毛毛,我現在正式向你求婚,很抱歉!我們的婚禮將會是最簡單,連渡蜜月都不可
能。幸虧家中傢俱是簇新的,婚後也用不起傭人,得麻煩你主持家務。」
毛毛輕輕的說:「蜜月可以去台北,為什麼非往歐洲不可?我有件衣服是白色的,才穿過一次,不必買新的,註冊完畢大家去吃一頓茶,一百幾十,誰出都可以。」
女孩子就是這樣,想嫁人的時候,再遷就她也就肯了。待她意氣風發的時候,她怎麼肯委屈一點點?
我還是被感動了!我說:「我們明天去婚姻註冊署約時間。早上十點見面,我將請假一上午。」
「好,明天見。」
「我來接你。」
「傑,我——」她輕輕說:「我愛你。」
「我也是。」我放下電話。
從今以後,她將為我洗衣服,倒煙灰缸,鋪床,我將為她分外辛勞地工作,個個月把薪水拿回家,我將永遠不敢與老闆吵架。
換句話說,我們兩個人都淪落了。在生活中淪落。
木來,本來每一年過年的時候,我總可以買一件像樣的大衣,閒時添只都彭打火機,如無意外,甚至可以計劃買一部日本小汽車。
現在完了,如果毛毛出去工作,賺來的錢是她自己的,如果不賺,我得養她一輩子。
一輩子。
還有我們的孩子。
也是一輩子。
或者我不是不愛毛毛,我或許更愛自己,原本一個男人在結婚前夕,不該想這種問題,應該是快樂的,因為可以佔有這個自己所愛的女人。
下班我去找大哥,告訴他我要結婚的事。
大哥冷淡的說:「你應該等一二兩年,你找到這份工作才幾個月,這樣短的日子,人家在試用你,你也在試用人,結婚太冒險了。」
我靜默了一些時候,我說:「毛毛也可以賺錢。」
大哥的聲音更冷淡,「一個鐘點女工也比她賺得多一點。」他說:「不做也罷,索性在家好
了。但是還有一樣,父母不是要跟你同住?」
「是的,照原定計劃。」
「將來如果有衝突,不要埋怨。」
我不吭。
坐了一會兒我告辭了。
再到二哥那裡去。
二哥不在,我只好告訴二嫂,二嫂很代我高興,她說:「結婚是好事,冷暖到底有人知道。」
是的,商業社會這麼忙,不是親蜜如夫妻,有誰關心另外一個人的疼癢?
我想起一個女孩子寫給她愛人的信:「你走了……我們都活著………」誰也沒有因為他走了而活不了去。
自二哥家告辭出來,回家,我沉思了很久很久。
終於我睡著了,一共睡了六個小時。
第二天早上起來,我燃了一枝煙,吸半晌,然後出門去接毛毛。
毛毛顯得很高興,她精神煥發地吻我一下,我默然。
我不覺得有什麼快樂,但是不結婚我一樣不高興。
我把戒指交給她,她套上看了半晌!異常滿意。
我們帶了身份證去登記,佳期在三星期後,喫茶的時候我吃得很多,一種自暴自棄,做人不外如此,結婚生子,生老病死。
天是黃梅天,非常潮濕,衣服穿得多太暖,穿得少又陰惻惻,可惡的天氣。
我們告別,我去上班,她去看新居有什麼要添置的。
毛毛並不見得十分有頭腦,但主持家務是女人的天性,相信她可以學習。
在公司裡我沉默寡言,一點喜意也沒有。
煙也抽得比平時多。
第二天陪毛毛去買一件絲絨套裝做婚服,她雀躍著。
我看著她,無異地她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但是為什麼我要把辛苦賺來的錢供她使用?
我其實並不需要一個妻子,因為我還是十分的愛自己。
我溫和的摟著她,這個女子將會成為我的妻子,我們的子孫,將來自她。
我歎息的想:我的妻子!
我們坐出租車去吃飯。
毛毛不斷的在說話、揮手,樂得非常,我靜靜聽著她的遠見。
我說:「毛毛,記得要與我父母和平共處。」
「是的,我懂得。」
我仍然覺得空虛,沒想到年輕時的幻想畢竟是一場夢,我並沒有發財,並沒有成名。
我說:「毛毛,孩子無論如何是三年後的事,希望你明白。」
她說:「我明白。」
不久我們便結了婚。
毛毛帶著她的衣物搬進來。
她想到台灣去渡蜜月,我不想去,也是出一遭門,那麼麻煩那麼近!我真不想去,毛毛遷就了我。
她不會持家,菜燒得很糟,手忙腳亂,但是她既然肯嘗試,我也不怕吃,我幫她洗碗,兩個人都忙得筋疲力盡。
她覺得她是為我犧牲了,我卻願下班回來吃只漢堡飽,看電視,逍遙自在!有空打電話約會一些女孩子,
做一個女人,結婚是港口,嫁得好,她一生衣食不用愁,值得賭一記,但是男人就似在平靜轉為艱苦。
我是不該結婚的,因為我埋怨甚多。
父母相繼也搬進來,我們把書房騰出來,一個小樓宇中住了四個人,頓時顯得非常擁擠,毛毛有點失望。
樣樣都整理好了,毛毛坐在沙發中發呆。
我說:「快去洗澡吧。你是怎麼了?快制水了。」
她說:「爸爸在裡面。」
我說:「噢。」
我們請了一個鐘點女工,晚上煮一頓飯,中午胡亂吃些什麼。
兩星期後,毛毛跟我說了一番話。
她說:「我想找工作做。」
「為什麼?」我問。
「在家裡,很悶……」
「你可以找些事做,像清潔傢俱,縫紉……」
「我一個人做什麼都可以,但是——」毛毛說。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