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手袋中取出一個包包,嘩一聲放在櫥台上,「你請點算,我且去喝茶,轉頭再來。」
她推開店門出去。
翟紀如看到自己寶號的名貴首飾被人當爛銅爛鐵那樣辦,不禁心痛。
「嘩,」依蓮更刺激,「怎麼可以這樣,翟小姐,此例一開,豈非麻煩。」
「別擔心,這樣的客人萬中無一。」翟紀如連忙安慰依蓮,「我不替她收回,她拿到別的地方去賤賣,我們不必見人了。」
「我的天,真是惡客。」
「可不是。」
纍纍珠寶中,赫然躺著那副大珠子耳環。
翟紀如連忙先將它取出來,小心翼翼檢查。
幸虧一點損傷也沒有,只是黃金部分有點氧化,需要抹乾淨。
一共十二件,依蓮仔細點算清楚。
翟紀如寫了張私人支票,又以她私人名義,開出帳單,由她向朱碧珊收買珠寶,一一列清。
這花去她大半小時。
誰知朱碧珊回來了,一看支票,滿意得不得了,擁抱了霍紀如一下,大筆一揮,簽了名,就高高興興的走了。
依蓮無限唏噓,「一點也不留戀。」
翟紀如微笑。
因得來全不費功夫嘛。
若果在結婚十週年才得到其中一枚戒指,那才知道珍惜。
「這批珠寶怎麼辦?」
「留著自用。」
「啊。」
「多年來我翟紀如賣花姑娘插竹葉,如今不甘名媛之後,也擁有若干名牌首飾了。」
「翟小姐真客氣。」
她把那副耳環親自抹乾淨,放到錦盒裡收好。
過一個星期,她撥電話給年輕人。
「張先生,有一位客人,先些時候在我們這裡買了副耳環,可是稍後發覺女伴不喜歡,退了貨,你若不介意,可以來看看,那就不用無限期等下去了。」
「同我要的一模一樣?」
「就是我們用來拍照登廣告那一副。」
「我下了班來。」
「張先生,如果方便,不妨請女伴來試戴。」
張若翰笑,「好,我看看她有沒有空。」
翟紀如擱下電話,鬆一口氣。
她終於替那年輕人找到他要的東西。
能幫人實踐願望,真是開心。
五時多,年輕人結伴前來。
翟紀如見了,喝聲采。
那女孩子清純可愛,比朱碧珊還要漂亮。
朱碧珊美則美矣,毫無露魂,這個少女雙目寶光流動,甚富感情。
「翟小姐,我女友曾綺文。」
「曾小姐請坐。」
她親自取出那副耳環。
誰知曾小姐一看,嗤一聲笑出來。
翟紀如揚起一條眉毛。
曾小姐解釋:「太誇張了,戴起來會像卡門,不,它不適合我。」
翟紀如反而眉開眼笑,「那麼,曾小姐需要些什麼?」
「嗯,我只想要一隻小小戒指作為紀念。」
「有有有,我們有的是那樣的指環,依蓮,勞駕你取出給曾小姐看。」
依蓮心中大奇,老闆對付光顧百萬的人客,還沒有這樣熱誠呢。
曾小姐挑半晌,揀中一隻整圈鑲玫瑰鑽的永恆戒指。
她舉起手來,翟紀如讚道:「非常好看。」
那年輕人說:「綺文,再挑些其他配件。」
「不,夠了。」
依蓮大吃一驚,她在珠寶店裡工作那麼久,從沒聽誰說過「夠了」這兩個字。
「夠了?」年輕人問。
「夠了。」他女伴答。
「翟小姐,我們下次再來。」
「歡迎之至。」
年輕人付過帳,偕女友歡歡喜喜離去。
翟紀如轉頭同依蓮說:「他找到了,百步之內,必有芳草。」
「芳草一多,我們只怕要吃西北風。」
「那一對看上去宛如金童玉女。」
「我希望他們過兩年結婚,然後到這裡來置首飾。」
打烊了。
第二天一早,收拾珠寶,翟紀如把那副耳環戴上照鏡子,「卡門?」她自言自語。
有客人輕輕敲門。
翟紀如抬起頭,見是名打扮妖冶的女郎,早上十點多,還穿著昨夜的晚裝,莫非一夜未歸?
翟紀如替她開門。
那女郎指著耳環,「我一定要這一副耳環!」差些要伸手來剝。
翟紀如連忙脫下放在她手中。
這才是一等一的好顧客,對珠寶有狂熱,非佔為己有不可。
女郎吸進一口氣,「多少錢?」
翟紀如咪咪笑,「這位小姐,你且先坐下,慢慢看仔細了,才談價錢。」
那女郎笑了。
她丟下名牌手袋,坐好把耳環戴起,左顧右盼,樂不可支。
依蓮連忙過來侍候。
翟紀如輕輕歎口氣,回到後堂去。
又有多日的帳要算了,她坐下取出計算機。
半晌客人離去。
她問依蓮,「可有成交?」
「買了三副耳環,付現金。」
真沒想到小小晚裝手袋裡可以裝那麼多鈔票。
「有沒有關照她那副珠子是退貨?」
依蓮笑道:「唷,瞧我這記性,忘了提她。」
「你用什麼價錢賣出去?」
「我給她打了九五折。」
「不可有下次。」
「講明是黑店,無所謂啦。」
翟紀如無奈,「店才不黑,黑的是人心。」
呼召
延芳終於不得不去看心理醫生。
不然的話,她想,真的會發神經。
醫生姓蔣,年輕英俊,有一把溫柔而肯定的聲音,叫人舒服。
「怎麼一回事,章小姐,請你慢慢說。」
「我睡不好。」
「都會人怎可能睡得好。」
「是,環境太差太嘈。」
「你要原諒自己,放鬆一點,別再追求完美,那麼,也許可以一夜睡到天亮。」
「你一言道盡我的毛病,醫生。」
醫生笑,「謝謝你。」
延芳說下去:「不但睡不好,一旦瞌上眼,又亂做夢。」
醫生嗯地一聲,果然有夢,心理科醫生最擅長解夢,且看看這位章小姐做些什麼夢。
「你記得夢境嗎?」
「記得!我簡直會背,次次都是一樣的夢。」
「啊?」醫生的興趣來了,「請說。」
「好不容易睡著,卻聽見有人叫我,一直叫,一直叫,叫得我不由得不起來。」
醫生面色開始凝重,「叫你什麼,章延芳?」
「不,他們沒有叫我名字。」
「他們?多過一人?」
「是,總共有五個人。」
「你怎麼知道是五個人不是六個人?」醫生大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