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受英國沉鬱天氣影響,可能是有點齟齬,更如玉娟所說:「太過相愛,一定有痛苦。」
他喜歡開機車,她便在後座隨他跑遍歐洲。
玉娟又有智能評語,「誰吃得消,不過,過了四十歲想當年,妙姬的回憶一定比我的精彩。」
「你可有心思在今日刻意泡製將來的回憶?」
玉娟微微笑,「我那有資格,我只能為今天而活,我又沒會賺錢的父母。」
玉娟是個苦學生。
妙姬總算捱到畢業,有好幾篇重要功課,均出自志學之手,又替她剔出考試題目,一定逼著她背熟了上試場。
情況真慘烈,一個要上街耍樂,一個死活逼人溫功課。
玉娟勸說;「這是幹嗎?人身自由,選擇自由。」
「將來,她會感激我。」
玉娟實在忍不住:「你要她感激你?我還以為你想她愛你。」
志學看了玉娟一眼,不出聲。
妙姬也明白最後一試對她來說何等重要,終於讀到及格。
據說她答了三題試題,覺得分數已夠,便收筆離場。
如此瀟灑。
志學總是溫柔地想起一年級的豬囡像是剛學會走路的洋娃娃,六歲,小不點,伯母愛打扮她,頭髮梳各式各樣可愛款式……
同現在的不羈不掛鉤。
妙姬好似知道再不任性永無時日,最名貴的衣物堆滿房間,館子欠單成迭,到最後要志學修補紕漏。
忠學對她說:「暑假我回家,希望你同我一起,伯母說十分掛念你。」
「一畢業自然要走。」
「妙姬,我會留下讀博士。」
「嘩,還讀,你們堪稱書囚,」停一停,「玉娟陪你嗎?」
「她已在大學找到工作。」
「那多好。」
「你與小殷一起回家看媽媽?」
妙姬十分詫異,睜大雙眼,「你說的是殷懷德?我們分開已有一年。」
一年?
「可是,」志學張大嘴,「剛才送你來的人是誰?」
「那是石文俊。」
「他是誰?」志學大吃一驚。
妙姬悻悻然,「你不重視我的朋友,你不屑看清楚他們的面孔。」
玉娟在一旁嗤一聲笑出來。
志學更生氣,「他們都長得一個樣子,換來換去作甚?」
妙姬嘿地一聲站起來拂袖而去。
玉娟說:「你終於得罪了她。」
「好了好了,我的責任已完,把她送回家去叫她父母照顧。」
玉娟微笑,「有種人一生下來就使人覺得她需要被終身照顧,真是幸福。」
「玉娟,可要一起回去?」
玉娟搖頭,「旅費、禮物,統統是開銷,此刻弟弟佔了我的床鋪,我連睡處也無,況且,也不方便告假。」
「我家有地方。」
「志學,你肯邀請我,我已經很高興。」
志學點點頭。
那是一個漫長的暑假,足足三個多月,志學比想像中更想念玉娟。
他母親說:「你好似反而與妙姬生疏了。」
志學不答。
「我們還以為你倆會進一步發展。」
志學看著天花板,看樣子不會了,誰家小姐願意同替她換過泳衣的小哥哥談戀愛。
他遺憾地說:「太熟稔了。」
他母親笑。
「妙姬小時真可愛,以後都沒見過那麼有趣的小孩。」
母親啊一聲,「是嗎,抑或,你的記憶愚弄了你?妙姬幼時頑劣不堪,沒有一刻停,長到四歲時才剛會講簡單句子,陳伯母不知多頭痛。」
「是嗎?」志學大吃一驚。
那是妙姬?
「你自幼同她有緣份,喜歡她,縱容她。」
妙姬在家住了一個月就鬧著要搬出去。
然後,暑假還沒結束,她就同志學說:「我要結婚了。」
不止是志學一人,連帶她父母在內,大家都沉默無言,妙姬做事好似永遠受感情支配,而可憐的靈魂,她的感情又是那麼衝動。
志學輕輕擁抱她,「我祝你幸福。」
然後,他提早結束暑假,回到玉娟身旁。
玉娟安慰他:「像妙姬那樣,無論嫁何人均無所謂,有那麼強壯的後台,再錯也有娘家支持,況且,人總得結一兩次婚。」
志學氣結,「這是什麼話!你打算結幾次?」
「我怎麼同人家比,我也許一次也結不了。」
若不是為著妙姬,志學來不了倫敦,也不會遇上玉娟。
翌年,妙姬誕下男嬰。
志學回去探訪她,玉娟看見豬哥十分高興。
嬰兒精靈可愛,志學表示願意認識他的父親。
可是妙姬說:「我們已經分手。」
志學一怔,教訓她:「你的人際關係差極了。」
妙姬微笑,「也不見得,我同你的友誼多年不變。」
「現在打算怎麼樣?」
「爸媽沒告訴你?我打理的童裝公司主意不錯。」
哦,原來已經做了老闆娘。
「你仍然與玉娟在一起?」
志學點點頭。
「你總得有點表示。」
「起碼要待畢了業找到工作再說。」
「可是她已經等了你那麼多年。」
等?
志學驀然抬起頭來,他可沒想到玉娟在等他。,
「不,我想你誤會了,玉娟在做事,她不會刻意等我。」
妙姬舉起雙手笑,「好好好,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
這次,輪到她取笑豬哥。
拿到博士文憑,志學受聘到科技大學任職。
臨走問玉娟:「一起回去吧,異鄉生活不如家鄉。」
玉娟婉拒,「我覺得這裡適合我。」
志學無奈,也許她需要進一步承諾,可是志學一時又沒準備好。
「那麼,再見。」
「志學,青山白水,後會有期。」
回家後,他與妙姬見面的機會自然又多了起來。
志學一顆心又比較活動。
妙姬運氣好,居然可以把青年時的不羈收斂得無影無蹤,她現在是三月童裝店的主人,僱用著三個夥計。
當然,後邊幕後主持是陳先生夫人。
志學去參觀那華麗的店堂,小大衣售價四位數字,最便宜的內衣也得百多元。
志學咋舌,真不信生意會那麼好。
妙姬精神有了寄托,性格溫馴得多,每天下班趕著回去照顧孩子,生活十分正常。
志學的母親說:「現在可是機會了。」
志學詫異,「媽媽,你不嫌她?」